“别担心,好吗?”他说,“我一直都会在。”
*
江路的梦境向来都很恐怖。
说恐怖也不尽然,那些黑影和血腥的场面都是他在幻觉里见惯了的,但这一次心底总会传来一阵很空荡荡的感觉,像是腊月间站在楼顶,风止不住地从衣领灌进去,把他死命地往前方那没有落脚点的地方拽了过去。
每一步都是空的,脚下永远踩不到实地。
谢临君发现江路不对劲是在江路睡着后的十分钟,他还没睡着,大脑里乱成一团,酒Jing和疲倦带来的困意无法让他安心入睡,窗外的微风拂过的声音在这一刻被放大了无数倍,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听得清。
他闭了会儿眼睛,突然察觉到旁边的江路抖得厉害,“江路,醒醒!”
江路的身体在他出声的那一刻平静了下来,随后睁开了眼睛,死水一般没有一丝波澜。
呼吸变得很沉重,他伸手紧紧拉着谢临君的衣摆,声音哑得不像样,“我看见了。”
“什么?”谢临君愣了一瞬,随后半坐起来,将江路抱进了怀里,没有伸手盖住他的眼睛,他知道江路怕黑。
“天花板上都是头发,门口一直有人在敲门,窗户边儿上有人在喊我的名字,风吹起窗帘的时候,我看见他了,”江路说话时的态度平静得可怕,他一句一顿,每说一句谢临君就会往他说的地方看过去,当然是什么也看不见,那副诡异之际的场景只会在江路的脑海中出现,“你看得见吗?”
谢临君没有说话,他抱着江路的手紧了紧,那种江路随时都会离他而去的感觉又来了,铺天盖地的袭来打得他眼前一阵又一阵的发黑。
“你看不见,你什么都看不见,”江路还在说,“你会去找她吗?”
他没有直言说起徐橙的名字,谢临君却在一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她”是谁。
“不会,”谢临君肯定地说,“我绝对不会去找她。”
“她是你的番,”江路抬起头,牙齿在谢临君的衣领上轻轻磨了磨,“而且她是一个正常人。她不会看见这些东西,也不需要你每天去提醒吃药,也不用你拽着她走,惹得一身腥。她也需要你。”
“江路……”
“我呢?我他妈就是个神经病,”江路攥紧了谢临君的衣服,“治不好了,治不好了,明白吗?”
“治得好的,”谢临君低头吻了下江路的额头,“我等你治好,放轻松,我会等你治好的。”
江路这次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屋外雨棚接住了不知道从哪滴下来的一滴水,在寂静的夜里发出震天响,江路忽地松开了谢临君,推开他,翻身坐了起来,谢临君却拉住了他的手。
再多的言语似乎都无法传达到彼此的心底,他们跨越了很多东西在进行交流。江路有害怕的,恐惧的,最不想要发生的事,谢临君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用语言、用动作去告诉他,那些不会发生。
可江路不信。
他在接到徐橙的电话后,忽然想明白了一点——思维从来没有朝着这方面动过脑筋,但一旦开始了,便再也无法停下来。
“我很害怕。”他说。
可他的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你不是要去外地,摆脱这里的一切吗?”江路听见自己这么说了,但他完全没有嘴唇已经张开了的意识,“可是我跟着你,你怎么摆脱?”
“我就是个神经病,你能摆脱吗?”江路还在说着话,视线落到谢临君握着他的手腕的那只手上,动了动,没能挣脱出来,“现在与你灵魂契合的那个人来了,能让你得到你幸福的人来了,你不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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