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告诉过你的。这毒本就邪怪,余毒难以除尽,我也很难找出解决之法,当初让殿下将养身体,可你……”徐辛气得白胡子发抖,怒其不争,可看到那模样,又只能狠狠吐出一口气。
宁善张开嘴,只能发出一点微不可闻的气音,他用力撑起身体,立起身子,握拳咳嗽了两声。说起话来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徐太医不用太担心。是我自己选的,怪不了他人。”
心如明镜,四方无路,不过尽力一搏而已。
门外忽而传来人声,疾走而来,连里推门而入。
“殿下,宫里来了人。”
宁善草草穿好一身衣衫,面比衣白,行如枯柳,走到堂前,见到宁昼身边那个大肚便便的老太监,姓丁,叫丁旻。
那老太监朝宁善一躬身,面上无甚笑意,也看不出其他意味,扯着一把嗓子,“皇上口谕,宣和王宁善进宫面圣。”
“殿下,跟咱家走吧。”
宁善袖口被身后徐辛拉住,“丁公公,我家殿下风寒刚愈,这一身儿太单薄了点,还望公公等等,让我家殿下换身厚点儿的衣裳。”
那双小眼睛本就眯着,瞧了瞧宁善这一身衣服,点了点头,“那咱家就候着殿下。”
宁善换了身玉纹蓝暗银纹的衣裳,披着一身玄色大氅,坐上宫内来的暖轿进了宫。
宫内灯火通明,大殿里只有几个宫人。
丁旻进了内殿,没过多久走了出来,“陛下让咱家给殿下熬点驱寒汤,奴才已经叫人去取了,殿下待会儿喝完便进去见圣上吧。”
没过多久,有宫女回来。
那汤药又黑又浓,宁善接过来,吹了吹冒出的热气,垂着眼自然地喝下去,回味竟然泛着些奇异的甜。
喝完,宁善放下那药碗,跟着丁旻进了内殿,看人进了屏风后面,隔着屏风,宁善跪在地上,等着那榻上之人的吩咐。
丁旻退出殿内,宁善就这样跪着,房内无半点声响。
跪着跪着感官便开始失灵,四肢像是上了麻筋散,脑袋重重往下一垂,面上发起热来。宁善双手撑在地上,摸到地面上的大氅一角,像是被人掐住了脖颈,宁善没发现自己的呼吸愈发急促,喘气声越来越大,也没听见脚步声。
屏风之内的人走了出来,脚步放得小又轻,只顾着看那跪坐之人的凌乱神色。
也不是他预料中的神色,但是,更好看了。
他走到他身后,微微屈身,凑近那脖颈,嗅到熟悉的味道,然后伸出手,一下抽掉那束发的簪子,青丝如泄。
他听到他不自然的呼吸声,看见那肩膀起伏的模样,双手搭上那薄薄的肩背,感觉到手下躯体的一霎僵硬。
可是后面却没了反应,他收了手,笑了笑。
“父皇已经睡下了,九弟来得晚了些,就先在宫内歇下吧。”宁乘起了身,“我可是替九弟准备好了落脚之地。”
“来人,送九皇子去休息。”
“殿下,奴婢替你更衣吧。”
“不用了,退下吧。”宁善神色淡淡的,坐在榻上。
那宫女似有些惊讶,未多言便退下了。
宁善脱下大氅,呆坐着许久没有动作,只盯着那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烟。
那烟飘飘悠悠地向上晃荡着,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后融进逃不掉的黑暗里。
第二天,宁善用着午膳,宁乘踩着楼梯上来。
宁乘看着波澜不惊的人,坐在他对面,“好安觉得这佛楼怎么样?我找了好些师傅,特意为你造的。”
宁善不回他,只低着头吃饭。
宁乘自顾自说话,看着中央那尊佛像,“那尊佛像,你瞧瞧,是不是和你很像?”
宁善用完膳,放下筷子,被宁乘一把掐住下巴。脑袋被宁乘掰过去,直直望着那尊诡异佛像——一尊长着宁善的脸的佛像。
“我觉得很好看,好安觉得如何?”宁乘YinYin地笑着。
宁善看着那尊佛像,眼前重重叠叠,是前世影。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控了,宁乘放开手,起身走向那香炉,似乎沉迷那气味。
“知道这香是怎么来的吗?”习惯了宁善的沉默,宁乘自然地回答自己:“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可是,你那好太傅送给你的呢。”
说着,他转过头想看看宁善的表情,回过头却只看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说他向盈川怎么这般宽容大度,连自家小妹仇人的孩子也这么照顾,原来是早就算计好了,倒是挣了好声名。”
“好安可不能这么天真,他可是个坏人,好安只需要信我就好。”宁乘说着笑意愈深,“对了,晚上会给好安送药,好安可要乖乖喝药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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