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一日日薄弱,这么多年过去,记忆中的人,仿佛不曾存在过一般,被人忘得一干二净。她不愿孤身一人,不愿独自挣扎,不愿有朝一日,想到自己在做什么唯有迷茫退却。陈渡与她,不仅仅是幼年时相熟的一位兄长而已。
身上的冷汗不断,她内衫都被浸透了。脸色白得如透明,唇上毫无血色,羸弱得像是随时会晕厥,会亡故。卫秀仍自强撑着,等一个结果。
时间是如此漫长,如止步不前了一般。
胸口的憋闷几要使她窒息,头颅也跟着钝钝地疼起来。她坚持着,任凭痛意侵蚀。
终于,阿蓉回来,她面上是一派轻松,卫秀见此,方松了口气,撑起身子,急问:“如何?”
阿蓉回道:“陈先生安好,婢子去时,正换衣袍,欲望汝南王府吊唁。他道,谢过先生好意。”
卫秀安心,头疼也缓和下来:“那便好。”又问,“只说了这一句?”
阿蓉回忆了一下,道:“还说了一句,陈先生道,不想时至今日,懂他之人,竟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先生。”
阿蓉在陈宅时,惦记着卫秀,确认之后,便飞奔回来,眼下重复此话,她的神色慢慢变了,轻松笑意变作骇人的恐慌。
卫秀一阵天旋地转,她抓住阿蓉的手,拼命定住心神,道:“备车,去汝南王府。”
“来不及了!”阿蓉忙阻止她道,“婢子归时,是与陈先生一同出的门。”陈宅至汝南王府,比至濮阳公主府,近得多。
更何况,先生的身体,已不适宜奔波。
卫秀沉静道:“速去备车!”
若不注意她的脸色,只会以为她与平常无二。阿蓉却担心先生会随时倒下。
她不敢违逆,自责自己太过掉以轻心,眼中蓄满了泪,站起身,就要出去时,门外有一名与她同去陈宅的仆役来禀:“先生,陈先生于灵前触柱而亡。”
头颅像被人猛击一记,嗡嗡作响。一线生机彻底熄灭。卫秀看向阿蓉,目光逐渐涣散,如失了魂魄。阿蓉忙扶住她,连声呼唤。
卫秀闭上了眼,陷入昏厥之中。
陈渡触柱而亡,引得皇帝大怒,斥他为忘恩负义之贼。然陈渡却在士林中声名大噪,无人敢高声谈论此事,却有不少士人暗地佩服陈渡之忠义。大约是被如此惨烈之事影响,紧接殉节之士数人,在京中掀起轩然大波。
皇帝怒极,原想将汝南王谥号定为贬义的荒,眼下便更坚定。丞相与一班贤仁的大臣大急,连番劝谏,不能不顾民心,且豫章王还在京,不可使他国见萧蔷之乱,沦为三国中的笑柄。得国不正势必要被人提起,眼下最好便是放宽度量,以显新朝仁义。前朝末年,民不聊生,世人都还记得,两下对比,心有所向。但若此时再相逼,世人必悯汝南而以朝廷为伪。此时,堵不如疏。
皇帝盛怒,如何听得进去。丞相无法,幸而诏书未下,还来得及更改,便派人请了濮阳来。
濮阳总能摸到皇帝脉门,私下一劝,终是将谥号改做了怜悯的“哀”。
劝了许久,回府已是入夜,濮阳想问卫秀,可能设法平定民间物议,到小院便闻先生已睡下了。
濮阳疑惑:“先生今日歇得早。”
她来此地,卫秀多会迎接,往日就算睡下,也会起身,恐误了要事。
阿蓉恭谨回道:“先生这几日有些许累着,今日无事便先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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