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的暖意,便干脆装傻充愣。
于是一家人又一块守了岁,正月初七那日,刘缯帛与苏诲便辞别刘母、刘绮罗,往长安去了。
与大多数寒门举子相类,他二人也不宽裕,自是赁不起车马,便只能靠双足一步步走过去。幸而东西二京间筑有宽阔官道,一路游赏风景,倒也不甚劳累。
快到商州之时,苏诲已觉得双足作痛,休整时褪去鞋袜,果然起了血泡。
此时已是日暮,刘缯帛环顾左近,除去一两间简陋茶棚再无栖身之所。
苏诲蹙眉,复又将罗袜穿上,挣扎着要站起身。
“你又逞强。”刘缯帛拦住他。
苏诲没好气,“咱们还是抓紧赶路吧,天色已是不早,再耽搁下去就只能风餐露宿。更要紧的是,若是遇见强人,连性命都是难保……”
刘缯帛将手上包裹扔给苏诲,半蹲下来。
苏诲迟疑道,“你这是?”
“上来罢,赶路要紧。”
苏诲还在踌躇,刘缯帛回过头来,“莫作妇人之态。”
苏诲咬咬唇,双手搂住他脖子,低声道,“怎么觉得自你我相识之日起,我日日都在拖累你。”
刘缯帛比寻常书生Jing壮些,负着个七尺男儿竟也不如何吃力,步履如常,“你来家中也有四五年了罢?在我眼里,你早已如同手足家人一般,何分彼此?更何况,从借我九经开始,你帮我的也不少罢?譬如你每月给的房钱,实则远远高过市价;院中的菜畦鸡笼你也分担了不少罢?更何况,你还教绮罗读书……”
刘缯帛平日寡言,可有时在他面前却会显得格外啰嗦,伏在他宽阔背上,时不时面颊会蹭到他颈项鬓角,苏诲禁不住微微有些耳热,干脆阖上眼听着他絮叨。
“晏如?”刘缯帛说了许久,却不见人回应,回头一看,苏诲竟就那么趴在他背上睡着了,不由得莞尔一笑,更放慢了脚步,唯恐扰了他一场好眠。
苏诲醒来时,已是深更半夜,刘缯帛在他身侧睡得正熟。
睁眼大量,仿佛二人已在某个破庙之内,这一路颠簸,也不知刘缯帛是如何做到来回搬动而不惊醒自己的。
刘缯帛双眉微皱,睡得正沉,想来也是累极了,竟还有微微的鼾声。
苏诲低头,自己身下垫着刘缯帛的外衫,而他却草草卧在几把干净的稻草之上,而自己双足,显然已被刘缯帛处理过伤口,已无大碍。
苏诲心中一暖,忍不住轻声笑了笑。
破庙狭小,除去他二人外只有两三个过路的客商,均鼾声如雷,睡得人事不省。凋敝的窗外,有鹧鸪哀啼,亦有蝉虫鸣叫,苏诲抱膝坐着,心中却从未如此刻一般安宁。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刘缯帛,仿佛只是静静看他,就有无数喜乐安详。
忽然,苏诲轻手轻脚地从包袱里取出笔墨,小心翼翼地磨墨铺纸,勾染点皴,不过半个时辰,不算上好的生宣上便多了张英挺刚毅,细看却有些局促木讷的脸。
苏诲无声地笑笑,将那画晾在一边,待它一干便折好放回包袱里。
正是早春微凉时候,料峭春风隔门而入,苏诲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为何不睡?”刘缯帛不知何时醒了,含糊问道。
苏诲躺回他身侧,“做了个梦,梦里忘了首诗,而后便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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