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却依旧停留在上一个话题:“你哪儿来的妻小?”
他不由转移目光,看向凌曲身边一直紧紧跟着、却又一言不发的小释子。
这小释子眉清目秀,一派温和。体态纤长却不柔弱,小腹高高隆起,让人不由地心生怜爱。
在大晋,男子能身孕者不多。说是此乃上古“祁东皇族”的血脉,流传于世,已经几千年之久。见者,是要拜的。福安是大晋人,延续的是大晋的传统,看见了,自然要上去给思衿行跪礼。
思衿先是见福安死死地盯住了他,随即又毫无预兆地冲上来,当即吓坏了,便要往凌曲身后躲。
凌曲早就将父慈子孝抛到脑后,一脸严肃地警告福安:“你若吓唬他,我跟你没完。”
谁知福安跪下,给思衿叩头行礼。
凌曲连忙跳开,生怕福安跪的是自己。好Yin险的招数,他想。若是被福安跪到了,以后出入可都要背负不孝的骂名了。
思衿不明白为何福安要跪他,只能上前想将人扶起来。岂料扶了,却没扶动。
福安直到稳稳地跪完了,才起身道:“往年在大晋,许久不见祁东皇族血脉。今日见了,我权且沾沾喜气。”
“祁东皇族血脉?”思衿听不懂。
“传闻只有上古祁东皇族的男子才能怀有身孕。常人见到祁东皇族,无论身份卑贱,都要跪拜。”凌曲给他解释,“大晋的老传统了,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思衿只能点点头。他那时年岁尚小,实在不能记事。刚才福安跪他的时候他一阵慌乱,还以为是福安认出了他的身份,现在看来,福安似是没有多想。
“既然是丹修之子,那便是贵客,进帐喝杯热茶吧!”震昭见缝插针地说。
众人进去,思衿回头看了一眼那只雄健的海东青,依稀从它的神态中揣摩出一丝父皇的味道。
进了帐,福安铺好软氅,躺了上去:“我在地下城蛰居十年,不清楚如今的形式。如今西厥宫中,还有哪些厉害人物?”
凌曲接过热茶,吹温了给思衿递去,顺手将思衿手中滚烫的茶水放到自己手边。他说:“僧军朝不保夕,不足为惧。朝堂之上也都是乌合之众。难对付的,是巫马真旧部。”
他抿了一口茶,继续说:“我如今虽是取代了巫马真的位置,但是这些放诸四海的旧部却一直断了联系。这些年,每逢战事,这些旧部都要上书要粮要马,涂山雄一向不亏待战士,能给则给,逢年过节官道全部运送辎重。积压下来,势力不小了。”
“怪事。”福安躺着说,“涂山氏忌惮巫马真,怎么就不忌惮巫马真的旧部了?”
“月满则亏。涂山氏是想养肥这些旧部,感化他们来年倒戈呢。”凌曲放下茶盏,还不忘说,“好难喝的茶。”
他说着说着在思衿的茶盏里,悄悄丢了颗糖块。思衿面热地看了他一眼,将茶喝了进去。
的确好很多。
“这些旧部,如今都有哪些人?能否跟你的护卫军和火军相提并论?”福安问。
凌曲说:“玲珑骰子安红豆[1]。玲珑山的席池旧部和安红城南的章荷旧部最难对付。至于能否跟我的护卫军和火军相提并论——这我不说。”
福安鼻子里发出一声“哼”。他晃着铁壶里的酒,仰首灌了进去:“你不说我也知道。只要火军在,席池章荷皆不足惧。你留着后手。”
说罢,他看着凌曲,问:“你这后手,留给谁?”
凌曲抬眸,不答反问:“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太多了么?我心中有挂念,自然不希望全无退路。留着后手岂不是正常!为何非要留给谁?”
岂料福安说:“不对,不对。你自己要想留条退路,简单得很。不至于放着整个火军。你护着的这人,显然要比你自身性命更加重要。”
“我说你这些年没个动静,原来是成Jing去了。”凌曲说不过他,只好道,“那你猜,我这后手留给谁?”
“若是励钧遗孤还在——”福安说到这儿顿了顿,“我便让你为他做牛做马。”
凌曲眼皮不抬,喝着茶:“你想得倒美。你欠他的,又不是我。”
“父债子偿。”福安说。
“那你得先死一死。”凌曲道。
“我老了,跟死有什么区别?”福安反问。
“这不还留着一口气呢么。”凌曲放下茶盏,站了起来,“火军你想都别想。这支军我后面有大用。”
“至于做牛做马这件事儿,我考虑考虑。”
一旁安静喝茶的思衿不知道喝到了什么,猛烈地呛了起来。
脸都呛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温庭筠《南歌子词二首》
福安:“若是励钧遗孤还在,我便让你为他做牛做马。”
凌曲:“做着呢做着呢。
第79章 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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