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让他们相信,张芸一旦进宫,就能为张氏带来足够多的荣耀和利益。
……
陆裳推开门,就闻到了浓烈的酒气。
她皱了皱鼻子,转头吩咐身后的人,“进去收拾一下,把大公子也打理干净。”
仆人们一拥而入,扫地的扫地,整理东西的整理东西,还有人将陆裴拖到了后面,打水来给他沐浴。
半个时辰之后,房间被清理一新,陆裴也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坐在了陆裳对面。只是他的表情还是茫然而困倦的,再没有半点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陆公子的影子。
“大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陆裳准备了好多话要说,最后说出口的,却是这一句。
陆裴闻言,不由冷笑了一下,“我怎么变成这样,难道不该问你吗?我已经承认输给你了,现在陆氏是你在当家,你还有什么不满足,还要来看我的笑话吗?”
陆裳不由笑了一下,“满天下,只有两个人看出了我想当陆氏的家,一个是陛下,一个是你。”
“你确实做到了。”陆裴冷冷道。
陆裳摇头,“不,还差得远。现在的我,不过是从前的你。看似执掌了陆家,其实不过是个车夫,因为执着马鞭,便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可是车要往哪个方向走,是不由我们的。”
陆裴定定地看着她,心中却是一片惊涛骇浪。
是的,马夫。
这个比喻是如此地贴切,几乎立刻就让陆裴回又回到了那种无能为力的状态之中。曾经的踌躇满志都是笑话,他只不过是……是被推出来的一个傀儡,根本无法自主,也随时可以被别人取代。
他很不愿意承认,但现实却一再地提醒他,陆裳确实比他强。
她没有像他一样,被一时的权力迷花眼,把自己活成一个笑话。
“现在,大兄可以好好跟我说话了吧?”陆裳问。
陆裴沉默片刻,才问,“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陆裳道,“张本中的那个孙女张芸,我想让她到编修馆来任职。你帮我劝一劝张本中,就算是为了张家着想,也不能继续这样迂腐不化下去了。”
陆裴目瞪口呆,“你找我去劝张本中?”
陆氏和张氏从前关系确实很好,可是经过之前那些事之后,现在彼此之间早就有了芥蒂。现在因为女官,陆氏占据上风,张本中只会更加难以接受,怎么可能好好跟他说话?
“你们现在的处境,不是很相似吗?”陆裳说,“这世上,如果还有一个人的话他能听得进去,那就只有你了。”
“你可真是……”陆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评价自己这位三妹。
陆裳从容自若地笑着,似乎丝毫不介意他会给出什么样的评语。
陆裴想了想,又说,“即便是我去劝说,他也不会愿意接受你的恩惠的。”
“怎么会是我的恩惠?”陆裳挑了挑眉,“等科举考试结束,今年的女官考试也该开始了。张芸可以正大光明地从考试里脱颖而出,与我有什么关系?”
陆裴这才明白陆裳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确实不需要张本中好好地跟他说话。确切地说,她只是希望通过他去刺激一下张本中,让对方意识到,女官是张家现在唯一能走的路,要是再错过,张氏或许就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了。
“那我呢?”他问,“这件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样做,只能助长女官的气焰,他自己也依然是被陆氏抛弃的弃子,为什么要替她出力?
陆裳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起了别的,“大兄,你记得吗?我们小时候,还很流行打马球。我那时候最羡慕的,就是勋贵家的女孩子们,可以亲身上阵去打球,我们这些世家出身的女孩,却只能坐在场边,看你们打。”
陆裴不防她突然提起那么久之前的往事,不由恍惚了一些,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正是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呼朋引伴,风光无限,那个时候的陆裳是什么样子?陆裴发现,自己的记忆竟然是很模糊的,怎么都想不起来。
怎么可能想得起来呢?那个时候的陆裳已经开始隐藏自己,而那个时候的他,也根本不会在意后宅的女子。
“怎么忽然说这个。”他声音干涩地说。
陆裳道,“那个时候,你们总是嘲笑那些女孩子不够体面,说她们没有女儿家的样子。可是你知道吗?那正是我最羡慕她们的地方。”
她看着陆裴,“那个时候我不懂,但现在明白了。她们是因为有底气,所以才不必在意所谓的体面。不像我们,内里已经空了,只剩下脸上一层贴金,当然要小心翼翼,生怕会被戳破。”
陆裴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陆裳曾经在他面前,将世家比作一支镀金的簪子。
他说,“你现在还没有底气吗?”
陆裳道,“你还没有。”
陆裴不由一怔,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情绪从心底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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