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拂她冰凉颊面。
在这片喧哗与寂静诡异分离又融合的时候,她从一众乌杂声音中,听到张行简清澈的声音:“前方右拐街上有一从临安来的杂技团,曾进宫为官家演过戏法。众位可前往那里。”
张行简又说:“那里有人抛绣球。”
他又撒了钱,在仓促中为众人再引出一个方向:“有人掉钱了!”
冷冬之日,高不胜寒,后背沉痛,一滴汗顺着沈青梧睫毛向下落,视线一片浑浊。重重灯火影子形成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她如隔岸观火一样,只听到下面断断续续的声音。
沈青梧借胡思乱想转移注意力:张行简声音是好听的,在这个关头仍然不急不缓。
下方脚步声乱而有序地转移,沈青梧睫毛上的汗水发着颤。压着她的木杆越来越重,将她身子向下按,她撑着树借力的手上汗水密密。
她虽不愿意,手却因为汗的缘故,一点点向下滑。手在与树身摩擦时,血痕一道道。
她身子越来越低,木杆也越来越撑不住。
遥远的小曲还在唱着,依然听不懂在唱什么。
沈青梧绷着下巴,咬紧牙关。她咬得一口铁锈味,细薄汗水从睫毛上滴到腮畔,背后的痛与手的黏滑、微痛,都提醒着她坚持不了多久。
但是她心情依然平静。
她会坚持到她失败的时候。
沈青梧意识已经昏沉,她听到谁在和张行简说话:“郎君,禁中派兵悄悄来了。他们会配合您指令,帮您分散百姓。”
还有杨肃深吸一口气的声音也响起:“将军……我来助你!”
风声过,沈青梧感觉到有人到了自己身边,自己肩上压着的重量好像变轻了。但她意识已经有些昏昏,那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反应不过来,只知道自己不能让木杆倒下去。
在这片混沌中,沈青梧听到张行简的声音:“沈将军。”
他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已经改了词:“沈二娘子。”
“沈青梧。”
声音如流水一样,静水流深。
他一遍遍叫她“沈青梧”,沈青梧睫毛上沾着的汗水落下,视线短暂清明。她顺着那道温和而有力的声音向下看,张行简立在空了一片的街头,向上仰着面看她。
风吹动他袍袖,他目中的动然被他努力抑制。
他声音温柔,轻得怕惊扰她:“沈青梧,可以下来了。”
他的声音充满着说服一切的力量,面容又是沈青梧觉得好看的。沈青梧脑中绷着的那根弦轻轻一跳,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坚持到他解决隐患的时候了。
杨肃和长林的声音也从旁边传来:“沈将军,可以下去了。百姓已经转移,彩楼倒下也不会压到人。”
沈青梧倏地挪身,收了手向下方跳去。
她跳得一往无前、无所畏惧,长发擦过眼睛,在黑暗流火中荡开。
寒风中,她的一眉一眼,落在张行简眼中。他心脏为此停一瞬,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淡漠的眼睛,冷清的面容。
沈青梧落了地,肩膀与手心热辣辣的痛,让她微微吸口气,手肘发抖。
杨肃:“都别过来这边……这个彩楼要倒了。”
沈青梧眼角余光,看到张行简和长林等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在帮忙拆下面的商铺,说服不情不愿的摊贩们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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