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要是到外面打听打听,就知晓大哥的厉害了。
卓思衡听了当然受用,他恨不得抓来孔宵明和沈崇崖一起听听看,别每次见了自己都好像活见鬼,他自外面回京不放心,绕路伊津郡返回,特意去看看刚上手的二人,谁知听说他来了,正堂上办政的沈崇崖从椅子上跌下去,孔宵明跑出来在台阶摔了个大跟头,于是他来了,正骨的大夫也来治跌打损伤,气得他险些没拿马鞭子去敲二人的头。
不过听了家人的正面褒扬,卓思衡还是深感自己果然是个温柔和蔼的好哥哥。
然后他就看见了偷笑的慧衡和悉衡。
“你们笑什么?”卓思衡立即警觉。
慧衡虽是笑,却不怕卓思衡问,只道:“我和弟弟必然是想到一处去了,就是想起个有趣的文章来。”
“嗯,二姐想得也一定是那篇《邹忌讽齐王纳谏》吧?”悉衡虽是一本正经收敛了笑意,可嘴角还是忍不住朝上扬去。
在座除了慈衡和杨令仪,大家都明白慧衡和悉衡二人是调笑卓思衡,都忍俊不禁,卓思衡非但不气,反而忍不住笑出声来,许久才道:“你们读书长本事,都长在Yin阳怪气上了,也就欺负欺负哥哥能耐。”
一家人笑着用饭完毕,军中规矩大,陆恢不能留家过夜,立即便要返回,卓思衡当然不舍,嘱咐许多又亲送门口,看他引马还叮嘱小心夜路。可他心中也有些许疑惑,问道:“姓虞的那小子最是严苛事多,你怎么能告下假来的?回去要是他欺负你,你记得要告诉我。”
陆恢不敢说因为每次自己请假回家后再回去,都有慈衡捎带些东西给虞雍,自然随便请随便挪动,他正犹豫的当口,卓思衡似是知晓了什么,当即睁大眼睛道:“等等,你这大包小包的带的都是你嫂子和我给你准备的东西么?”
“大哥,再回去城门落钥就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陆恢哪敢回答,跳上马丢下一句话绝尘而去。
卓思衡站在门前提着灯,顿觉无奈,弟弟妹妹长大后果然都不可爱了!
不过慧衡和悉衡仿佛是特例,这两个弟妹都是最听话省心的。待他回去书房,两人按照吩咐都等在此处,三人都在朝野内外,几个月未见,要说的正事实在不少。
卓思衡挨着弟弟妹妹坐下,问了些日常公务后,才言及正事:“四弟,最近太子面圣时你可有伴驾?皇帝是否有斥责太子在门下省的差事?”
悉衡回道:“我按例伴驾时,太子偶有回禀,圣上大多是褒扬和指点,即便太子有措施不足之处,也并未全然责备,多是解析裨益,再由殿下自去改正。”
卓思衡心中一颗石头落下,欣慰道:“太子熬至今日不易,不出意料,皇帝大抵也不想在储君之事上折腾了。”
悉衡也深以为然:“圣上并不放心太子全然决断,但也确实好些事放手他一试,我从旁观之,若说圣上于太子只有天家君臣之意并无父子之情,也实在是冤枉……太子并不事事请示,偶有不决拜问,多是不敢拿主意的要紧事,圣上都先加以鼓励,再要他谨慎多思,想来父亲对儿子的关怀与寄望交织一处,大抵如是。”
然而这次,卓思衡却未称是,他沉默片刻,沉声道:“天家父子,君臣在先,你切莫只看表象。”
卓悉衡一愣,问道:“大哥觉得是圣上仍有芥蒂么?”
“是太子做事分寸把握得当,圣上才加以恩德,这前后因果切勿颠倒。”卓思衡说道。
一旁静听的卓慧衡此时也悟到卓思衡话中的机要,叹息道:“古往今来,多少储君都是败在分寸二字之上。太子殿下为人谨慎,知道事事去烦问叨上会被斥责并疑心无能,可若事事专断一句不请,那又要被疑心专权揽政,这左右重担往哪处偏都能要他万劫不复,他居中如履薄冰,行至今日已是不易。”
“这些都是太子这些年被磋磨出的经验吃过的亏……还好有皇后娘娘指点,他如今又存了大志,定然不会再委顿下去。”卓思衡既怜悯又欣慰,他对太子也仿佛是弟弟一般,见此困境便是如坐针毡,可眼下也只能隐忍,做好本分,才好挺直腰杆去做这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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