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之云忽然笑了笑。他想自己可能真的有点老了,不然为什么时隔十年站在这里会生出些许感慨。有人评价说他的骨骼是钢铁做的,连血ye都是滚烫的铁水,但是即使是铁水总也有冷凝下来的一天,而安宁,于他这种人而言,是下辈子才能奢望的东西。
夜风带来独特的沙漠的燥热气息,祁宿在黑暗中瞄傅之云,后者的轮廓并不分明却深邃得不可思议。
两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回去吧。”傅之云拍了拍祁宿,转身朝宿舍走去。
祁宿只觉得被那男人手掌接触到的地方好像过于炽热了,像是某一个他忘记的时间点,也有人这样拍过他,手掌的大小和力度都是一模一样的。他有点烦躁。
后半夜的时候,街头几个醉鬼搂搂抱抱地唱歌,傅之云仰面躺在狭窄的单人床上,两手交叉在腹部,姿势端正得就像即将入殓,挂钟的指针指向整点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仿佛从未睡着。
这里的住宿条件还可以,虽然房间非常小,但是可以做到一个人一个房间,只不过厨房、浴室之类的是公用的。傅之云叠好被子,一闪身,隐没在黑暗中。
楼道像蛇类腥臭的肠胃,迫不及待地绞死被吞噬的猎物,傅之云戴着黑皮手套的手刚刚碰到门把手,斜刺里另一只手狠狠地拽住了他的手腕,两种极其相似的凶狠的目光电光火石间碰在一起,傅之云抬腿踹在那人腰间,那人下面脚踝一勾,上面手臂一用力,两个人骨碌碌滚在地上,傅之云的背部狠狠撞在墙壁上,发出闷响。
“早看出来你小子有问题!”那人撕扯着喉咙发出破碎的声音,“说!你是怎么查到这个工地上来的?”
傅之川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表情依然淡漠疏离没有丝毫变化,那人狠狠一拳想砸傅之川的小腹,傅之川从鞋底下抽出匕首直接顺着肋骨的走势在他胸口划了个一字,那人顿时闻到了自己鲜血的气味,满目通红。
从那人的房间里冲出另外两个男人,长长的枪管直接顶在傅之川后脑勺上,他看都不回头看,两手狠狠一掰,力气大得两个人从他的肩膀上摔出去,正想缴获他们的武器,忽然小腿上针扎似得一疼,傅之云按着满身是血的男人把他的头像西瓜一样砸碎在地面上。
暗骂一声自己还是大意了,傅之云皱皱眉,软下力气,任由那两个男人爬起来把他扔进垃圾车里。
慌张的两人没有注意到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红色硬物从傅之云的指缝间滑落,掉在沙地上。
祁宿被人在脑袋上浇了一通冷水才醒过来,他的手脚被绑得火辣辣地疼。看到小邓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有些惊讶,却并不是有多难以接受,这么乱的地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经地义,他只是恨自己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就把警惕心喂狗了,没有早点防备防备身边的人。
“小工头,不好意思啦这么晚还把你给叫来。”小邓笑得如往常一样天真温和,祁宿看得却直犯恶心。
“你他娘的抓我来干嘛?为了钱?”他一边跟小邓说话,一边快速分析周围环境,空气里充斥着酸腐的恶臭味,迷迷糊糊被人从背后偷袭后搬上车的时候他还有一点点意识,他隐约感觉到这里应该没有离工地太远才对,那么就应该是……垃圾场?
小邓点点头:“唔,你一定要这么说的话也可以。我们要转移,需要一个人质,谁让你和那人走得最近呢。”
转移?祁宿已经发现这里是一个仓库,好多皮肤黝黑的当地人正在为小邓工作,把一大堆黑漆漆的零件往各种各样的垃圾袋、垃圾桶里塞。
俗话说没吃过猪rou也见过猪跑,祁宿在这个混乱的国家生活了那么久,帮派火拼、极端组织、民政冲突什么的见了不少,他自己没用过枪,但他看得出那些小小的零件可以拼凑出枪来。看来这可能是一个倒卖军火的非法组织,小邓大概不是最高领袖,虽然他平时的老实本分多半是装出来的,但祁宿看人也很准,小邓根本没有雄才大略的气质,估计只是这附近一站的负责人。
祁宿的脑子飞快运转,口中问道:“你说的那人是指傅之云?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小邓潜伏那么久都没对他动手,偏偏今天动手,今天只有新工人的到来是不同寻常的。要说走得近,祁宿也只与傅之云多说了两句,他略微一想就明白关键在傅之云身上。
“你话会不会太多了!什么是人质懂不懂!听邓哥的话就行啦!”旁边几个小邓的手下上来就扇了祁宿几个巴掌,把他嘴角打裂了。
小邓好整以暇地盯着狼狈的祁宿看了一会儿,眼中掠过一丝y邪,声音越发带有暗示意味:“小工头长得还真是白嫩啊,整天躲在车里睡觉,哪像我们晒得这么黑……”
旁边几个男人对视一眼,笑意古怪,他们听明白了小邓的话,解开与凳子连接的部分,祁宿被打得正头晕就感觉自己被放倒在地上了,满脑袋星星转啊转……转着转着,他眼前忽然出现一个画面,还是某个他已经遗忘的时间点,也曾被人这样绑着,关在黑暗的屋子里,周围是孩子和女人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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