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园心里却有些烦闷。他昨日接到上头的通知,叫他放下手头所有事务,专门负责王景来金陵一事。若按照以往他的脾性,自然是会踌躇满志,但现在……这意味着他不得不离开金陵教会大学。
好在还有与舒家的婚约。若不是为了舒瑾城,若不是舒家大哥是个有出息的,有结交的价值,他才不会为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庶弟浪费时间。想到不是躺在烟塌上吸鸦片,就是烂醉在家的庶弟,张泽园心理暗嗤一声。
但他面上却带着笑,称舒瑜川为“大哥”,态度不可谓是不亲切近人,就像要结亲的不是两人的庶弟庶妹,反而是他们自己一样。
舒瑜川点点头,对自己这个准妹夫的哥哥多了几分好感。妹妹留学德意志时,他也正在柏林。要不是瑾城四年前不听父亲的命令,直接转学到了lun敦,又和家里断了联系,这也该是一对良配。
想到不知身在何处的小妹,舒瑜川心里叹了一口气。
舒瑾城埋头切rou,鲜嫩多汁的ru鸽入嘴如同干柴,食不知味。
张泽园的声音却不停:“瑜川兄,我今天要为我那不成器的弟弟道个歉。他这两天生病了,身子不大好,所以才没办法同来。”
“哪里的话。有你出面,舒某才更加放心。泽园,你电话里跟我说张舒两家的婚礼要延期一周举行?”
林佩玉的眉头皱起,她不懂自己的儿子为什么突然对张鹤轩的事情上心起来。
“说来也巧,我近日被委派了负责王景入金陵的事宜,他前几日给常大总统拍电报,说要提前入南都,各大部长包括我父亲都要接待他,恐怕没有时间准备婚事。王景都督还要下榻中央饭店,和咱们的场地也有冲突。”
说罢他压低声音道:“我们是不想婚事仓促而就。况且——有关王景的传闻你是知道的。他护送常总统进金陵的时候我还在国外,但听我父亲说,那时候他可是杀红了眼,没一个人敢拦在他前面。我是怕他和他手下的兵唐突了二小姐。”
听了张泽园的话,舒瑾城割rou的刀重重下切,不由冷笑。你一个卖国求荣的汉jian,也有脸评论王景吗?
往后王景带领几十万西川男儿用极其惨痛的代价收复失地的时候,恐怕你正在伪政府里向太君们点头哈腰,舒舒坦坦地啃食同胞的血rou。
她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因为张泽园“为新成立的全国统一政府尽绵薄之力”的鬼话,决定辍学同他回国。
“你说的有道理。” 舒瑜川的声音传入耳朵里:“珍湘是个外向的性子,冲撞了王景都督就不好了。珍湘和鹤轩都还是孩子心性,只希望他们二人婚后能收收性子,彼此都成熟些。”
“舒珍湘” 这个名字,刚离婚时听到舒瑾城是要咬牙切齿的,可现在竟然没有什么感觉了。她爱嫁谁就嫁谁吧,即使嫁给张泽园也没有关系。
她脸色不好只是因为大哥的声音罢了。
大哥平日里在沪上和港城两地做生意,却仍特意来金陵为舒珍湘奔走,如果他知道舒珍湘前世曾经对她做了些什么,如果他知道此刻自己就在金陵,就在他一桌之隔的地方,又会有何反应呢?
所谓咫尺天涯,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说我书名容易劝退,有什么好的建议吗_(:3」∠)_
圆钝妩媚舒珍湘
圆钝妩媚舒珍湘
听着大哥为舒珍湘的婚事Cao劳, 舒瑾城的心像被苦柠檬汁浸着, 又酸又涩。
可这一世是她自己先离家而去,又怎能再奢望大哥仍旧像从前那样爱她护她。
她原以为自己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地步,现在才发现对大哥的亲情永远是能扎透心脏铠甲的一根钢针,搅拌着她内里还未休养好的死rou坏rou, 一次又一次痛彻心扉。
她不想见到大哥,也不敢见到大哥。就连本来坦然自若穿着的布衣灰裙也变得令她不自在起来。大哥如果看到自己这幅模样, 是不是也会笑她落魄, 也会认为她离开舒家门庭后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永远别回来才好?
她知道自己不该那样想大哥, 但近乡情怯, 算上两辈子的时间,她已经一十八年没有见过大哥一面了。
她将手中的刀叉放下, 鲜美的ru鸽只吃了几口, 方才还红润的脸上已经染上苍白。压低声音,她对林佩玉道:“张太太,我们该说的话说完了。我也要走了。”
林佩玉不想让儿子见到她们, 自然愿意舒瑾城早早离开, 于是道:“行, 你走吧。希望舒小姐记得你的承诺。”
舒瑾城没有回答,她匆匆走到衣架前拿下自己的棉袄, 背着身子将它裹在身上,头也没有回的离开了扬子饭店。
在舒瑾城将要走出扬子饭店的那一刻,舒瑜川如有所感, 向来Jing明的目光落到了舒瑾城的背影上。
陈旧的、落伍的、笨重的款式,将她的身材完全遮掩住了,一头短发也让人分辨不出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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