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一怔,光顾着给齐哥儿买东西了,倒是忘记她这次要去说的正经事儿了。
心念一动,她便收起刚才的高兴之色,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悲苦,又揉了揉本就发红的眼睛,这才继续走着。
沈念念在一旁看得咋舌。
这变脸的速度可真快,难怪这么多年,还能够把那一百五十两死死的瞒着刘家人。
她这便宜娘,恐怕还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齐哥儿在镇上的一家酒楼里做跑堂的店小二。
镇上虽比不上县上繁华,可也是靠近边境的,这里往来的有不少商客,所以也很热闹,镇上酒楼的生意也自是不错。
所以齐哥儿一月能够拿到八百文的工钱,已是一个很不错的工作了。
若非他曾救过掌柜的,掌柜的又只认他这一个人,刘家那些没脸皮的,早就让他把这店小二的活儿腾出来,给刘家其他的汉子,哪里还能让他们小两口这么悠闲的在镇上呆着?
不过每个月的八百文工钱,也必须拿一半回去,因此齐哥儿他们的日子也是过得紧巴巴的。
齐哥儿小两口就住在他们做工的酒楼里,因为齐哥儿于掌柜的有恩,所以齐哥儿的妻子苏娘就在后厨帮工,每个月也是能拿几百文的工钱的。
不过这件事儿也就只有沈氏知道,否则若是被刘家的那些人知晓,指不定还要怎么闹腾呢。
掌柜的也颇为照顾着齐哥儿,在后院分了一间独立的小屋让他们住着,每月只需要缴纳五十文的房租就够了。
沈氏上门的时候,她们娘俩手上已经是大包小包的拿着。
有认出她的伙计连忙去就通知齐哥儿去了,趁着这会儿酒楼里的客人也不多,齐哥儿带着苏娘连忙的就跑回了家,诧异的看着沈氏:“娘,大姐,你们怎么过来了?”
沈氏看见许久不见的儿子心里也是高兴的很,不过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悲戚的模样,吸了吸鼻子:“咱们还是进屋再说吧。”
齐哥儿连连点头,连忙接过沈氏手中的东西就打开了锁,让二人进去。
心里对于自家娘这次来竟然带了这么多东西惊讶不已。
苏娘在一旁偷偷将包袱打开了一点点,瞅着里面的东西也是愣了神,不由戳了戳丈夫的腰,给他看看包裹里面的东西。
沈念念进了屋,也是好奇的打量着这位大弟夫妻住的屋子。
四个人进屋之后,几乎连活动的地方都没了,除了一张能够睡下三人的床之外,这屋内竟然连个桌子都没有。
哪怕她已经见识了刘家人的穷困,也对这么大点的地方竟然能够住下一对夫妻而感到惊奇不已。
记忆里,大弟是原身从小带到大的,姐弟二人虽不是同一个父亲,可感情却是很好,哪怕齐哥儿成了家,对她这位大姐也依旧亲近。
而苏娘这个弟媳妇,原身并不怎么了解,因为齐哥儿在镇上生活,苏娘也不会像刘家其他的媳妇儿那样回来侍奉长辈,对于她这位大姐,也自然不够了解的。
“娘,大姐,你们坐,我去弄点水过来。”苏娘将东西放在床上,非常热情的说道。
沈氏点点头,对于这个儿媳显然也很满意,等她出去之后,才拉着大儿子一起坐下,轻叹道:“齐哥儿,娘已经被你父亲休弃了。”
齐哥儿一脸震惊的看着她:“为什么?娘,您没事儿吧?爹为什么会把您休弃?!”
沈氏表情淡淡的,不过眼睛的红肿还是看得出来她曾经非常伤心的哭过。
对于刘二,这么多年来她也并不是没有感情,对于这个家,自然也很依恋,否则又怎么会一直在刘家隐忍着那对老不死的这么多年。
简单的将事情的经过说出一遍,齐哥儿顿时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就是一点点冬笋的事情,真是不知道为什么到最后会闹成这个结果。
大姐怎么也不知道忍一下,以前那些年,不都是这么忍过来的吗?
说起这件事儿的时候,沈氏倒是没有一丝后悔,见到自家儿子脸上的神色,她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叹道:“娘在刘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在你nainai那儿是永远也得不到一个好话。
平日里大房欺负咱们二房的人也就够了,可出了一个秀才老爷后,更是不将咱们二房的人当亲人看。
要不是你每月都拿钱回去,他刘子越还能上个能上个屁的学!
以前我的齐哥儿那么聪明,要不是那刘子越,你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如今安哥儿也长大了,无论如何娘都不想再继续忍让下去,否则大房的人毁的就不止你一个人了!”
说着,沈氏忽然抹起了眼泪:“娘就你们这三个孩子,上次那刘子怡竟然能够狠下心肠对你大姐下手,还不是仗着她哥刘子越是个秀才嘛?
那家我是受够了,这次的事儿也不怪你大姐,娘在之前就已经和你爹说过,若是这家不分,迟早我也事要和他和离的。”
齐哥儿看着哭的十分伤心的母亲,重重的叹了口气:“那现在娘你打算怎么办?刘家回不去了,你又没有娘家,你和大姐该怎么办?”
沈氏擦了擦眼泪,轻声道:“这次娘过来就是打算和你说说这件事儿,我打算和你大姐另起门户,在刘家村建房买地。”
齐哥儿瞪大眼睛,“建房买地?娘,你哪有那么多钱?该不会是想找我要吧?”
沈念念在一旁一直都没吭声,这个齐哥儿在外面呆了这么久,看来早就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刚才那埋怨的眼神她可没有漏过。
而等他说出这句话后,更是让她对这位‘初见’的大弟,印象差了几分。
好歹沈氏也是他的亲娘,就算没钱,也不该用这种口气和自家亲娘说话吧?
沈氏也明显被齐哥儿的口气给冲到了,不由轻咳几声,叹道:“娘知道你们的难处,哪里会找你要钱?这次过来,也就是看看你。”
说着,便从自己的袖子里摸出一个十两的银锭子塞到面色有些不好的齐哥儿手里,“这点钱就当做是娘给你迟来的补偿,以后等安哥儿成家立业了,他也会有的。”
看着齐哥儿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那手上的银子,沈氏脸上也难得露出几分自得之色:“这钱你爹他们都不知道,是我以前还没有嫁到刘家的私房钱,当初你nai一进门就抢了我嫁妆去,还洋洋自得的很,其实那也只是一小部分罢了。”
齐哥儿是知道,自家娘在嫁入刘家之前是有点积蓄的,只是却没有想到,这过了将近十几年,手里竟然还有这么多银子。
这十两银子,他就算是干十年的活,也存不下来的!
沈念念虽然对这个大弟的印象差了两分,不过也跟着嘱咐道:“大弟,这娘给你的银子,你们就自个儿收着,也别拿到外面去说,免得刘家的人上门要,一番耍泼的话,你这刚到手的银子还没热乎呢,就被人给抢走了。”
齐哥儿是个有自己主张的,若不是怕人说闲话,哪里会每月送钱回去?
为了这事儿,苏娘可没少在他面前抱怨了,当下听到大姐这番话后,也变得慎重起来,心里刚刚对大姐升起的那点意见也是烟消云散了:“大姐,我晓得的,这银子,我和苏娘绝对不会说出去,你和娘就放心吧!”
齐哥儿眼里透着喜色,对爹娘和离的事情也不在意了。
甚至还有点小小的埋怨,早知道娘被休弃之后,还能够得这么大一笔银子,他早就该和大房的人闹起来了。
想起那一家子的麻烦和自己那个愚孝至极的爹,齐哥儿眼底带着一丝恨意。
若非当年大房越哥儿的故意出手,他又怎么会落得如今在酒楼里做工?
“行了,今天我们过来呀,也就是和你说说这事儿,日后也要回来常常看看娘呀,我的儿……”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rou,沈氏还是满脸的不舍。
苏娘端着水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婆婆拉着相公哭的像是死了人似得,顿时觉得有几分晦气,不过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好媳妇的模样,忙道:“娘,您这怎么哭起来了?”
沈氏摆摆手,又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目光直直落在苏娘的小腹上:“苏娘啊,上次我听老三说你有了是吗?”
苏娘羞红了脸,点点头:“是呢,娘,你就要抱孙儿了呢!”
沈氏顿时笑着点点头,连说了几个好字,拉着苏娘的手笑道:“等你生下大胖小子后,就抱回来给娘瞧瞧,到时候,娘一定给你包一个大红串!”
苏娘还不知相公刚刚收了十两银子,心里对这婆婆的话有几分不屑,不过面上还是喜道:“那苏娘就提前替您的大孙子先谢谢娘了。”
婆媳两人又说说笑笑了好一阵子,沈念念便一直在旁边杵着不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齐哥儿眼珠子才转了转,拉着沈氏道:“娘,大姐,这段时间边境又要乱了,住在镇上太不安全了,我也打算跟着你们回坨子村去。”
“又要乱了?”沈氏脸色骤然大变,显然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
“是啊,最近县上的局势也紧张起来,娘,你们来的时候是不是发现,最近有很多士兵在镇上走动吗?我听咱们掌柜的说,这是要开始戒严了。”齐哥儿忧心忡忡的叹道。
苏娘给沈氏恭敬的端了水,也接口道:“掌柜的说,咱们酒楼可能要关上一段时间,对外面的事儿平静下来,再回来,所以我和相公也打算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沈念念在一旁虽是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却也没有开口,对于边境的事情她并不了解,原主的记忆里面也模糊一片,秉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她还是好好的做个倾听者比较好。
沈氏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郑重起来,沉声道:“既是如此,你们就收拾收拾东西,明日我们一起回去。”
齐哥儿点点头:“那娘您今晚就和苏娘还有大姐暂时这里将就一晚上,我去和掌柜的说一声。”
沈氏点点头:“去吧。”
苏娘也跟着齐哥儿一起出去,沈氏这才皱着眉对沈念念说道:“念念,趁着天色还早,咱们再去买些东西。”
沈念念何其聪明,听到她这么一说,便道:“娘,您是想去买些粮食?”
沈氏一脸凝重:“坨子村地势险要,出村子的路只有一条,如果边境真的要乱起来,咱们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来镇上了,如今你我又被刘家人赶了出来,身上也没什么粮食,这次回去,必须好好准备一番才行。”
“娘,您说的是,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吧。”
沈念念虽对边境并不了解,不过若真是外敌入侵,那对边境百姓的影响自然也是极大的,到时肯定一片萧条,民不聊生。
沈氏虽看上去只是一介山野农妇,但能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开始准备,不得不说,的确让沈念念高看了几分。
跟着沈氏匆匆出门,让沈念念诧异的是,她竟然先是去买了牛车,然后才去了米铺粮店买粮食。
除了一些粗粮之外,沈氏买的最多的便是盐和油。
足足好几大罐,加上粗粮白面之内的东西,又去扯了一些粗布,花去了近八两银子,将牛车塞得满满的,这才又去找了暂住的地方。
齐哥儿那地方那么小,如今她们又买了牛车,肯定不能去住的,所以沈氏也难得奢侈了一把,租了一天的小院过上一夜,,但仔细观察的话,便能发现,这些土匪实际竟是形成了三角之阵朝着坨子村进攻。
因此,虽看上去伤了不少的人,可实际上保存下来的却是完整的三分之二战力。
情势似乎有些不妙啊。
意识到这一点后,杜盛年连忙就去找冯先生,将情况说明。
冯先生见他这番打扮,便知他在军中的地位并不低,顿时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连忙叫来了几个村民,嘀咕一声之后,村民们便忽然朝着后方退去。
一场厮杀正式开始,为首的土匪头子眯着眼睛,瞧着这些不好对付的村民顿时暗骂一声,“娘的,谁说这坨子村的人是最好打的,怎么一个个比咱们还像土匪似得!”
土匪头子身旁的大个子摸着被打的地方,苦笑一阵,“老大,俺就说了,这坨子村不好打,你自个儿要听那个臭娘们的。”
两三年前的坨子村,可是打劫那些贵族官员们的好手,以前和周边几个村子拧成一团的时候,可没少打劫那些路过的商队之内的,甚至还和官兵们对着干过呢!
以前在这边境混的,谁不知道哪些村子是不能招惹的?
可这位老大倒好,硬是要来找这硬茬子。
双方很快交手,村民们可是一点也不懂得手下留情为何物,只知道要是被这帮土匪进了村子,那家里的女人孩子们可就要遭殃了。
因此一个个就像是打了鸡血似得,在加上后来武力不弱的杜盛年,一时间竟是僵持了下来。
不过此时,村里的女人们可也没闲着,一个个开始烧起了水,跟着王三娘一起将那装着滚烫的热水桶搬到村口边的高处位置,瞅着那些土匪就像他们泼沸水。
顿时一声声惨叫便在周围回荡开来。
“臭不要脸的,竟然来咱们村子抢劫,也不看看咱们坨子村以前是干啥的?老娘烫死你个老不死的!”
“哼,姐妹们,咱们使劲儿的泼,让这帮小土匪瞧瞧咱们的厉害!”
……
跟着王三娘一起来的不少村妇都哈哈大笑起来,瞧着那些被烫伤的土匪更是幸灾乐祸。
当然,偶尔也会伤到自己人,不过也就是被骂两句就没事儿了,总的来说,惨的还是那些土匪。
这帮土匪选在今日也的确是他们倒霉,因为他们前脚刚朝着坨子村来,后脚里正也把军营里的人朝着村里带过来了。
等到里正他们听到前面的异动,见着竟然有土匪袭击村子,跟着来的官兵立刻就上前去帮忙去了。
经过一番混乱,虽有村民受了些伤,不过万幸的是,并无人死亡。
领头的将军冷冷的扫了一眼那些被自个儿手下绑起来的土匪,“把这些人都带回镇子上去,看看有没有北寒的jian细。”
“是,凌将军。”
一队官兵将人绑了直接原路返回。
而杜盛年瞧着竟是姓凌的过来了,便收起染了血的佩剑,走过来淡笑道,“怎么是你亲自来了?王爷呢?你来了,王爷的安全怎么办?”
“王爷的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你失踪这么久,可是让兄弟们担忧了好一阵子。”凌墨元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将杜盛年打量一番才继续道,“看来你倒是恢复的不错。”
杜盛年呵呵笑道,“这还多亏救我的那家人和里正,否则我就算是没有因为重伤而死,也被冻死了。不过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最近匈奴那边又有了动静,我们正盯着呢,王爷说让你先休养一段时间,这才派我来接你的。”凌墨元依旧是板着一张脸道。
杜盛年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
紧接着便又听他继续说道,“既然你已没事,那就跟我们走吧。”
杜盛年一愣,随后摆手摇头道,“先不急,我得先去和我的救命恩人告别再说,别失了礼数。”
听此,凌墨元却是嗤笑一声,“你这贵家公子的习惯还没有改过来。不过也无妨,正好也让我们兄弟们上门讨杯热水喝。”
两人一边朝着村内走,一边说着。
因此,沈念念打开门的时候,看见凌墨元倒又是微微一惊,诧异道,“是你?”
“姑娘认识我?”见着沈念念面上的惊讶之色,凌墨元微微挑眉道。
沈念念一愣,知道这位大忙人是不可能记得现在她这么一个乡下村妇,顿时有几分尴尬,干巴巴的笑道,“前一段时间,在镇子上的时候见到过公子一次,念念还要多谢您当时出手相救,否则我定会摔上一跤呢。”
说着,她连忙侧开身子,右手朝着屋内一摊,“二位请进来坐吧,屋外寒凉,可进屋暂时取暖。”
凌墨元盯着她脸上那略微吓人的疤,倒是稍稍记起来前阵子的确是有这么一件事儿,因此便也未曾客气,只是微微拱手,便与杜盛年一起进入院内。
他们随行而来的其他官兵也跟着进了屋子。
听到动静的沈秀娘出来看见这番场面,连忙去厨房准备了些热水端过来。
而这时,王三娘和里正也到了沈家,正殷勤的和杜盛年还有凌墨元二人说这话。
沈念念被赶去给那些士兵们端水。
来的士兵并不多,也就七八个而已,因此倒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将人一一请进堂屋,王三娘也是半点没不舍的意思,将那火盆烧得够旺。
“这几日多谢几位的照顾,杜某感激不尽,这是托人带来的一方薄礼,还请几位收下。”
杜盛年是个通透人,哪里不知这里正对他如此殷勤是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这人情债是最不好还的一个东西,若是能够用银子解决,对他而言自是再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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