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沉默之后,沈知珩缓缓开口:“皇城司指挥使,有上斩皇子下杀奴隶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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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口口声声说,要不惜一切代价对沈知珩死缠烂打,但贺嫣多少还是知道分寸的,她今日shi漉漉地穿着沈知珩衣裳跑出来,要是被别人看到,那她这辈子都别想嫁给二皇子了。所以一路上她提心吊胆,生怕被人瞧见。
说来也巧,从沈知珩房中出来后,竟然一个人也没遇到,她非常顺利地跑到后门附近,凭借对沈家的了解找到一个狗洞,直接从那边钻了出去。
等她一身狼狈地出现在自家马车里时,琥珀看到她的样子顿时吓一跳:“小姐你怎么了?!”
贺嫣身心俱疲,只能勉强摆摆手表示没事。
琥珀一眼看到她脖子上的伤,脸色顿时难看:“谁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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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当即就要打进沈家算账,贺嫣赶紧拦住她。
“贺老将军都不舍得打你,他凭什么动手?”琥珀怒不可遏,“真是反了天了,真以为自己做了几年指挥使,便能目中无人了吗?连我贺家唯一的小姐都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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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摇摇晃晃开始走,马车里两个小姑娘面面相觑。
许久,琥珀感慨:“他能给你留一条性命,也是给贺家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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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点了点头,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她继续道:“换身衣裳,来吃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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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嫣:“沈家。”
琥珀:“……”
两人再次面面相觑,不知对看多久,琥珀感慨:“您可真执着啊!”
贺嫣默默望天,假装没听出她的嘲讽。
回到家,急急忙忙换了身衣裳,又用水粉将脖子上的痕迹小心遮住,确定看不出什么后便往外走,只是刚走到大门口想到什么,又急匆匆折回寝房。
琥珀看着她来回折腾,直到她上了马车才说一句:“我都替您累。”
“为了二皇子,值得!”贺嫣感慨。
琥珀摇了摇头,催车夫快点走,她家小姐累死累活一上午,可不能错过沈家的午膳。
又一刻钟后,贺嫣重新出现在沈家正厅,本以为她走了的郑淑,重新看到她不由得愣了愣,没忍住问一句:“怎么又回来了?”
“答应大伯母要一起用午膳的,嫣儿不敢食言。”贺嫣乖乖回答。
郑淑:“……”你其实可以食言的。
贺嫣走到她跟前,笑着转了一圈:“嫣儿的新衣裳好看吗?”
“好看。”本想问她为何突然换了身衣裳,可一对上她的眼神,郑淑觉得自己还是别问的好。
贺嫣:“大伯母觉得无忧哥哥会喜欢吗?”
郑淑:“……”看吧,她就说别问的好。
那种如坐针毡的滋味再次涌上心头,好在没有难受太久,午膳便备好了,郑淑轻咳一声,温和招呼贺嫣去偏厅。
贺嫣乖巧跟在她身侧,一路上没再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等两人到偏厅时,郑淑表情已经轻松许多。
两人来得迟些,其他人已经到齐,且显然并不知道贺嫣又回来了,当看到她出现在门口时,正与丫鬟闲聊的沈荷倒抽一口冷气:“贺嫣?你不是回家了吗?!”
显然知道贺嫣来过的事。
贺嫣笑眯眯的,先看向沈知珩:“无忧哥哥。”
沈知珩戴了一双全新的丝质手套,又成了淡漠疏远的谪仙,闻声只是微微颔首。贺嫣也不介意,又看向安静沉稳的沈叶:“阿叶,好久不见!”
“浓浓阿姊,好久不见。”郑淑的大儿子沈叶,比贺嫣小三岁,每次见她都会老实问好,今日也不例外。
贺嫣见他起身,连忙虚拦一把:“都是一家人,赶紧坐吧。”
“谁跟你是一家人。”沈荷嘟囔。
郑淑蹙眉:“阿荷。”
“本来就是嘛,”沈荷轻哼,“她又不姓沈。”
说完,就等着贺嫣反驳。
贺嫣静了静,苦涩一笑:“是我自作多情了,那我不打扰各位,先回去了。”
沈荷顿时见鬼一般:“你……”
“回什么回,”郑淑赶紧拉住贺嫣,见沈荷还要说话,便冷下脸道,“我还不姓沈呢,难道就不能与沈家人同桌吃饭?”
她这么一说,沈荷顿时不敢吱声了,沈叶笑着打圆场:“这么久没见了,还能如此斗嘴,说明阿姊跟妹妹感情好呢。”
沈荷顿时膈应不已,贺嫣趁她膈应,赶紧坐到沈知珩身边。
“你怎么坐那儿?!”沈荷又忍不住了。
贺嫣假装没听到,沈荷气结,还要再跟她理论,一旁的沈叶忙道:“母亲,既然人都齐了,不如开始用膳吧。”
沈荷顿时狠狠瞪了一眼不争气的哥哥。
“嗯,用膳吧。”
郑淑说罢,早已在外等候的众人鱼贯而入,很快便摆了一桌子饭菜,贺嫣随意扫了一圈,发现全是素的,不由得想起二皇子先前说过,沈知珩不食荤腥,连看都看不得。
若说她时隔六年回京谁的变化最大,那肯定是沈知珩了,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贺嫣心里啧啧两声,扭头偷瞄沈知珩,却恰好撞上他的视线。
贺嫣下意识抛个媚眼。
“咳!”沈荷顿时不满警告,然而却换来贺嫣挑衅一笑,气得她差点跳脚,幸好看到沈知珩直接无视她,这才心气顺点。
琥珀:“总比闷在屋里发霉好。”
贺嫣:“食不言寝不语。”
刚一迈出门槛,沈荷便压低了声音:“大哥是五公主的,你休想与她争。”
没人说话,偶尔只有碗碟碰筷声,加上一桌子全是素食,纵然摆盘Jing美繁复,贺嫣也提不起兴趣。
贺嫣被惊得大脑空空,沈知珩眸色沉沉地看过来,接着便看到她手中木簪。
“你……”沈荷飞快地看了一眼四周,这才低声警告,“皇上早就有意为他和五公主赐婚,五公主也是知道的,你如今肆意妄为,将来有你哭的时候!”
只是稍触即逝,丝绸的柔软裹挟着他冰凉的体温,却长久地在贺嫣指尖停留,她怔怔扭头,却恰好看到沈知珩蹙起眉头,原本靠近她的那只手直接放在了桌下,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嫌弃得很明显。
“又冷又干,跑出来做什么。”贺嫣抱怨。
“怎么了?”沈荷不想问的,但实在太好奇了。
“……你当我是傻子?!”沈荷登时怒了。
郑淑的视线在她和沈知珩之间来回扫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知我者,琥珀也。”
漆木流光,是男人的物件。
贺嫣忍住笑,拿起筷子夹块豆腐,吃完又飞快碰他一下,然后继续吃饭。
“那我还得谢谢你?”贺嫣失笑。
沈家规矩大,郑淑又是簪缨世家出身,一向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因此她一动筷,桌上便彻底静了下来。
“……我特意给您买的。”贺嫣讨好奉上。
沈荷:“……”
男子急忙停下,但身体还是因为惯性往前两步,脖子猝不及防撞在剑上,撞出一道深深血痕。
贺嫣一眼相中了一支木簪。
贺嫣:“……”这是多嫌弃哦。
接下来好几日,贺嫣都没见到沈知珩,倒不是他故意躲着,而是他正在追查的科举舞弊案已经到了要紧的时候,两人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却将偌大京都闹得人心惶惶,上至百官下至寻常百姓,不知何时就被皇城司带走了。
匆匆用了些吃食后,她便心思活络起来,偷偷观察桌上每一个人,沈叶老实吃饭,沈荷横鼻子竖眼,郑淑则时不时担忧地看过来,生怕她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至于沈知珩,垂眉敛目专心吃饭,却仍叫人怀疑他喝露水也能活。
“请吧贺小姐。”沈荷威胁地看着她。
沈知珩事忙,二皇子又不见踪迹,贺嫣近来也是无聊得很,整日闷在房间里吃吃喝喝,以至于短短几日腰都粗了一圈。
沈知珩:“……”
见贺嫣突然沉默,沈荷以为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一时间面露得色:“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你及时死心,我向五公主替你美言几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话没说完,贺嫣余光已经扫到沈知珩从偏厅出来,连忙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无忧哥哥!”
琥珀实在看不下去,终于挑了个阳光颇好的早上,拉着她一起出门了。
眼看着那人即将撞上自己,贺嫣下意识后退,却被首饰摊挡住去路。只一刹那,沈知珩腾空,长靴踏着马首一跃而下,一柄长刀突兀地横拦在她与独眼男子之间。
“给我带个糖果儿。”
她这次真不是故意的,毕竟她也不知道沈知珩的手会搭在桌上,本来还想道歉的,可看到他避之不及的样子,突然叛逆心起,趁其他人没注意,右手默默放到桌下飞快地碰了他一下。
“虽是木雕,但色泽光润,有玉石质感,足够内秀,”琥珀看出她在想什么,“配……刚刚好。”
贺嫣无视他板着的脸,飞快塞了样东西给他,不等他拒绝便折回到沈荷身边。
贺嫣撇撇嘴,仍旧不怎么情愿,但很快被路边的首饰摊吸引了注意。这种小首饰摊,所用料子都是不值钱的边角,做工也不怎么样,但胜在样式时兴,有时候比那些贵重头面还有趣。
但这一切都与重心不在京都的贺家无关,任凭外面闹得翻天覆地,关起门来仍岁月静好。
皇上有意让沈知珩尚公主的事,贺嫣是知道的,却不知已经有了具体的人选,想想那位明面上瞧着温柔端庄,实则没少给人下绊子的五公主……皇上这是打算结亲还是结仇呢?
大庭广众,总不好直说二皇子,索性含糊过去。
琥珀应了一声就走了,贺嫣继续在摊子上挑,结果没看到喜欢的,便只付了木簪的钱。付完钱,刚接过木簪,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断水一般分成两截。
贺嫣:“狗屎。”
沈荷:“……”
两人吵吵闹闹离开,沈知珩冷着脸垂眸,只见掌心静静躺着一盒甘菊脂。
“又如何?”看着朝自己飞奔而来的贺嫣,沈知珩眉头微蹙,显然耐性已到极限。
贺嫣一脸无辜:“我没打算……”
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尽相同,贺嫣看得兴致盎然,以至于随手夹菜的时候,手指不经意间擦过沈知珩的手套。
只一瞬间,所有人齐刷刷看了过来,沈知珩面无表情,端着碗继续吃饭。
……这感觉真是过于熟悉了。
琥珀嘴角抽了抽,巡视一周后道:“我去买个炒栗子。”
重复两三次后,在她又一次发动攻击时,沈知珩突然反手按了下她手腕上的xue位。酸麻胀痛的感觉袭来,贺嫣猛地坐直,疼得发出一声轻哼。
沈荷倨傲:“你当然要……”
贺嫣默默巡视一圈,不得不承认在场的估计没一个人想留她,又想想今天也差不多了,于是跟着沈荷出门了。
贺嫣眨了眨眼睛:“你这么说,五公主知道吗?”
一顿饭吃的得勾心斗角,结束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待郑淑先站起来后,沈荷立刻也跟着站了起来:“我送贺小姐回去。”
“你给了我大哥什么?”沈荷不高兴。
应付完讨厌鬼,贺嫣默默揉了揉手腕,颇为哀怨地看了沈知珩一眼。
贺嫣下意识回头,便看到一个独眼男子正仓皇朝她这边逃,沈知珩和祁远正沉着脸骑马追来。
是姑娘家常用的护手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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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珩反手收刀,一脚将独眼男人踹翻在地,紧随而来的侍卫立刻围上来,男人试图挣扎,却很快被侍卫们五花大绑。
祁远急匆匆从马上下来时,独眼男人已经被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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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嫣乖乖摇了摇头,又偷偷瞄沈知珩一眼。
祁远失笑:“纵然没吓到,回去也要喝一碗安神汤,免得夜里做噩梦。”
言语温柔,句句妥帖,贺嫣的小心肝又忍不住扑通扑通跳起来,手中木簪蠢蠢欲动,非常想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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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走了。”沈知珩翻身上马,冷淡催促。
贺嫣好久没见祁远,还想跟他多聊几句,但此刻也只能讪讪道:“你们忙,我这就回家去了。”
“他执行公务时就是这样,”祁远说罢,故意压低了声音,“六亲不认,可讨厌了。”
贺嫣没忍住笑了,再抬头沈知珩已经带人离开,只剩祁远一人一马还留在原地。
“看吧,他连孤的面子都不给。”祁远耸耸肩。
贺嫣笑眼弯弯:“您还是快去吧,小心去晚了他给您穿小鞋。”
谁不知道这次科举舞弊案,祁远是负责协助沈知珩调查,严格说起来还是他的下属。
祁远被她的说法逗笑,伸手想摸摸她的脑袋,可伸到一半时想起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便又笑着放下。
贺嫣心底小鹿乱撞,眼睛亮晶晶地目送他远去,琥珀急匆匆跑回来时,就看到她脸红红地呆站原地。
“小姐,刚才这边好吵,发生什么事了吗?”买了一堆吃食的琥珀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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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无语时,她眼尖看到地上一方烧红令牌,连忙捡了起来:“小姐,这是什么?”
“沈知珩的令牌?”贺嫣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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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嫣看了一眼什么都不知道的她,乐呵呵接了过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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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司,物归原主,”正遗憾和二皇子没多说几句话的贺嫣,拿着小小令牌指向众人离开的方向,“他们现在,应该是去皇城司了。”
琥珀:“?”
皇城司内狱设在地下,终年不见阳光,长久地弥漫着Yin冷chaoshi的铁锈味,不大的刑房内,四面墙上都摆满了血迹未干的刑具,沈知珩坐在椅子上,戴着手套的手拿着烙铁,轻轻拨弄炭盆中的火焰。
火烧得极旺,照得他的脸明灭不定,沈知珩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一旁的祁远眉头紧皱,手边茶水碰都没碰一下。
这皇城司内狱,他不论来了多少次,都始终无法适应。
刚才还奋力挣扎的独眼男人,此刻被绑在墙角凹凸不平的十字柱上,见沈知珩迟迟不开口,终于忍不住了:“我不过是个开赌场的,根本不知道什么科举舞弊,你就算把我抓来,也问不出什么。”
沈知珩抬眸,语气古井无波:“你怎知本官抓你,是为了科举舞弊案?”
独眼男人噎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不然呢?沈指挥使近来为了追查此案,闹得京都鸡飞狗跳,还有人不知道?”
沈知珩唇角勾起一点弧度:“你倒是嘴硬。”
独眼男人冷笑一声,正要开口说话,沈知珩突然起身,拿着烧红的烙铁踱步而来。他身形高大,不笑时极具压迫力,独眼男人纵然见过不少世面,也不由得吓得脸色一变。
“你、你要动私刑……”
话没说完,烙铁硬生生烫在心口,疼得他撕心裂肺大叫。祁远下意识别开脸,烫熟的rou味传来,引得他一阵阵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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