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天瑜从霍新渝身上学到了如何跟年轻公子相处的一点技巧。
这是她自己猜的,但用在楚明安身上也意外的合适。
那就是让他说,只要她表现得温和些,这些没什么城府的孩子就会忍不住把自己全交代了。
沈天瑜路上见他憋话憋的小脸都皱成一团了,便主动起了话头,之后一路回到长清宫,她时不时应一两声,这孩子便不停地说到她将大半盅杏花酪都没停下。
用陆宁玉的话说就是,小狗可爱,却也实在聒噪。
不过沈天瑜倒也不是那么讨厌,话少的人总是乐意多听别人说话的,何况小公子有一把清亮的脆嗓,听久了也不叫人难受。
“陛、陛下……”
“嗯?”
小公子叽叽喳喳的小嘴突然停了,原本就因为激动和不停说话而泛红的脸蛋此时更加红润了几分。
他绞着广袖,羞赧地看妻主的眼睛。
那双眼睛有神奇的力量,轻飘飘地瞥一眼楚明安就感到自己要受不住,胸腔中有什么在热烈地鼓动,像下一秒就要从口中跳出来一样。
就连他自己都觉着离谱,分明在不知晓前只觉得无趣的一张脸,为何在晓得这是妻主之后就变得明艳生动起来。
好像连眉毛都长在他心上一样。
这多不知羞,多不像话,多让人好笑。
可就是这样,十六岁的少年的心就这么蓬松充盈着落到了女人手心,不管她如何对待,总之他已经落上去,扔也扔不掉了。
父亲说得对,天底下女人千千万,但唯有妻主是特别的,唯有她才是风景和归宿。
他不知道这是这个年纪的公子都有的心情,楚公子认为自己是特别的,因为他总算有了嫁为人夫的实感。
他的妻主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是最好的女人。
沈天瑜见他喊了又不说话,反倒抿着嘴傻笑,俊秀的脸蛋红通通的,像只可口的林檎。
十六七岁的孩子都这么可爱么?沈天瑜没忍住上手在那白净柔软的脸颊上轻轻掐了一把。
“陛下?!”
小公子浑身一颤,惊得差点蹿起来,可意识到这是一个何其亲昵的动作,竟又主动将脸蛋凑了上去。
沈天瑜挑挑眉,手心一摊,楚明安shi润的眸子露出些许迷茫。
不明所以,但下意识选择了将下巴放到了女人手心。
她的手指感受到少年滑嫩的肌肤,没忍住轻轻挠起他的下巴。
少年发出小狗似的哼哼声,满足地眯起眼睛。
沈天瑜逗了他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问道:“你刚刚要说什么?”
楚明安这才想起来,却感觉错过时机,比方才看起来更羞了。
“就、就是……陛下今夜……”
后面的话偃旗息鼓,但没有人会猜不出剩下的意思。
沈天瑜故意没说话,垂着眼状似思考,手指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小公子细嫩的下巴。
直到可怜的小公子被弄得心慌不已,shi润的眼睛快要浮起雾气,她才发出一声轻笑。
“准备着罢,晚些会有人来接你。”
小公子这才露出轻松的笑,讨好地偏头用脸颊去蹭她掌心。
如果可以,沈天瑜自然是想留在这和漂亮可爱的侍君共度美好的午后的。
可御书房堆积如山的公务让她不得不离开。
催促皇帝的不是所谓责任心,不过是不想下次去坤宁宫再受一次夫郎的念叨。
随着孩子们长大,两位夫郎对她变得更严格了,这叫皇帝很是郁闷。
小公子恋恋不舍地送走了妻主,迫不及待想要夜幕降临。
2
皇帝心情颇好地回到御书房,嘴角带着两分难以察觉的弧度。
然而此时御座前却站了个预料之外的人。
文澄景回头对上她的眼时,皇帝并未来得及将这抹微笑收起。
旁人或许即便被允许细看圣颜也瞧不出帝君有什么变化。
可这是她最亲最爱的老师、无数个日夜与她共赴巫山的床伴,她任何一丝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比起太傅苍白的脸色,沈天瑜却显得容光焕发。
她没有让目光多停留在他身上一刻,也似乎完全未察觉他清瘦许多的身段,冷淡地收起笑意。
“太傅找朕有事?”
女人冷淡的声音像在男人身上敲下一击重锤,他明显地震颤了一下,好似下一秒就会站不稳倒下去。
而她始终没再多看他一眼。
帝君在忠诚地履行着不再纠缠的承诺,对太傅来说,忠诚得过了头。
可他很明白,他不配叫苦,这是他自己向帝君求来的结果,他心爱的小皇帝只是一如既往地给予了他想要的东西。
于是太傅努力地滚动一下喉咙,从袖里取出一本锦册。
“丞相昨夜在长林街会见乔装入城的北族使者。”
皇帝终于抬眼,眸底神色不明,她接过锦册,里面详细记载了昨夜那场藏在暗流下的对话。
三两眼看完,皇帝发出一声冷笑。
“行了,朕知道了,太傅辛苦了。”
这架势,竟是就要赶他走了。
文澄景不甘心,又问:“陛下知道了,又要怎么做?”
沈天瑜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饱含了太多,让太傅的心像碰了冰一样不住紧缩。
寂静像死水一般漫延,皇帝又打开锦册,从头到尾一字一句地看了一遍。
“朕今夜会到坤宁宫。”她抬眼看他,举起锦册,“带着这本东西。”
“如此,老师可满意了?”
男人的脸色变得像墙灰一样惨白,他不愿再在这待下去了,囫囵行了礼,转身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御书房。
沈天瑜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眉眼间浮起Yin郁,她长呼一口气,似乎这样能将胸腔中的郁闷排挤出去。
3
帝君午后到从新侍君宫里出来的消息不胫而走,今夜将宠幸新公子将是理所当然的事。
内务府早早做好了准备,特意将楚侍君的玉碟放在托盘中间呈上去。
然而帝君连瞥都没瞥一眼。
“去坤宁宫。”
收到传旨的魏安澜吃了一惊,难得来到门口迎她。
皇帝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要这么做,那必是风雨欲来。
而在看到帝君沉郁的脸色那一刻,皇后的猜想得到了证明,他心中陡然升起一种极度危险的预感。
“朕有话要说。”她冷静地注视着他,“皇后。”
男人高大的身躯猛地震颤起来,美丽温柔的眸子溢出无法抑制的惊恐。
这一刻他清楚意识到,此时眼前站的不是他的妻主,而是天下之主,是来审判他的帝王。
大厦将倾。皇后莫名想到这个词。
一国之父的自矜使他维持着表面的端庄,他冷静地吩咐贴身小侍去将密室打开。
他侧身为帝君让出道,低垂着如画的眉眼:“陛下请。”
皇宫每座宫殿的主殿都藏有一座密室,这里连接着宫殿的密道,只有皇帝和宫殿的主人有资格进入。
皇后亲自点起四角的油灯,尽管如此,这个由青石砌得严丝合缝的房间依旧昏暗得令人心慌。
皇帝清冷的脸在昏暗火光的照耀下,显出的尽是骇人的冰冷。
这对习惯了温声软语的爱侣而言是超越一切的打击,魏安澜感到呼吸都皱紧了,妻主决绝的态度比什么都让他痛苦。
“到底发生什么了,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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