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大女官陆姑姑同西厂宋公公结为对食的事儿像一阵儿风,一夜间吹遍了皇宫的每个角落。
且不论其二人身份地位,最要紧的是,这是官家亲自点的鸳鸯谱,饶是这两位平日里再不对头,这会儿都已是沐浴皇恩的挂名夫妻。
而作为遭热议的主人公本人,陆清瑶虽然对这位主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行径暗自唾弃了一番,但毕竟圣意不可为,总之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有了‘家室’,始终也没搞懂成帝此番究竟意欲何为。
说到底,她跟宋元英的关系虽并不像宫里传言的那般水火不容,但到底也只是点头之交,虽说伺候的是一个主子,但分内事务不同,因此交集顶多也是在御书房看对方一眼,或者她跑到西厂或宋府传个话,两人才有机会交谈上那么一两句。
宋厂公性子清冷,平日里都不带多瞧她一眼的,回话也都是只言片语发个鼻音,都不爱多搭理她一下,她虽自认不曾得罪过这位督主,但既然人家不喜欢她,她倒也规规矩矩地从不主动搭话接近,在她看来,就这般安安静静地欣赏下美人也是好的。
而他二人不对头的闲言碎语,也是因此传开的。
到这便不得不提一下宋督主的姿容,陆清瑶自认没读过几本书,说不出什么惊为天人的词句,只能这般形容,只要是见过宋督主的女人,上至八十下到三岁,就没一个不惊叹一声那仙人容貌,就连皇太后都悄悄地同她说过,西厂那小太监生得真俊。
陆姑姑也不例外,有一说一,她自幼在宫中同当今陛下一同长大,见过的俊俏郎君不说一百也有八十,包括伺候的主子本人也是天人之姿,此前陆清瑶是自信她家陛下称第二,同一辈的公子哥就没有敢称第一的,直到某日宋元英出现,可算是狠狠打了她的脸,她甚至私下对成帝说过,若宋督主不是成了公公,那郎君榜桂冠也就没他什么事了,对此皇帝陛下勃然,气得扣了她一个月俸禄,皇后娘娘倒是深以为然,成帝知道后,又扣了一个月,她实在无处喊冤,从此便不敢再在主子面前夸宋督主美貌。
如今这位主居然将她俩凑了一对,实在不知安的是什么心,陆清瑶本人是哭笑不得,只想当作没有这事儿,但耐不住旁人热心,慈宁宫和坤宁宫先后将她喊了过去,乐呵呵的送了她不少金银宝饰,说是替她置办的嫁妆,她都没法推脱,回去路上碰到两位贵妃散步,又喜得两套头面做贺礼。
最绝的是,当她以为这事儿就会这么慢慢平息下去时,她的主子大手一挥给了她三天新婚假,将她冠冕堂皇地轰出了养心殿,让刚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宋元英将她接回府中享受新婚生活。对此陆清瑶无语得要死,差点没在御书房口吐芬芳,两个宫女太监结个对食,按字面意思安排一起吃个饭也就罢了,这位居然搞得跟闺女出嫁一样,明明是个比她还小两岁的人。
是的,在这位主子下这旨意时,另一位主人公宋督主并不在京城里,而是在千里之外的凉州公干,据说是在回来的路上听说自己有的对象,等顺利抵京时,一切都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不得不说,官家这一手先斩后奏,玩儿得可真是妙哉,妙哉。
事到如今,那能怎么办?凉拌咯。主子平白赏的三天带薪假,不要的是傻子,于是陆清瑶差人去东厂告诉那不靠谱的死党厂公,万一她出了什么事儿,记得给她买片好地埋了,听说那边收到信儿后笑得差点没缓过气儿,但她管不了了,拎了个小包袱就坐上了宋督主的马车,抱着必死的决心,去享受美好的三天假期。
至于为什么必死,毕竟她是亲眼见过宋督主将前来示爱的小宫女以yIn乱宫闱之罪拖下去乱棍打死的人,她那点跟成帝学的三脚猫功夫,西厂督主都不用半招就能拍死她。
不过叫她意外的是,宋督主似乎对这事接收状况良好,也不知是不是主子跟他说了什么,总之陆清瑶到府上时,他不仅亲自出来接人,而且打扮的还挺漂亮。
怎么说呢,就是那种你不扒开他裤子,都会以为是哪个世家大族嫡公子的那种清贵漂亮。
陆姑姑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虽然心里头十万个不解,面上依旧端得得体,十分规矩地同对食对象问了礼,便大方的踏进了府门,督主也显得十分体贴,放慢步子同她并肩走着,脸上并无半分不耐或烦闷,一路上还主动同她介绍这府中构造,哪儿是哪儿,叫什么名儿,此前陆清瑶虽来过许多回,但也是第一回看得这般仔细,倒也听得认真,这会儿她心里也不再那么紧绷着,她本就是个多话的,平日里没少被成帝说像个老妈子,只有太后这辈分的才耐得住性子跟她唠嗑,如今放松一些,就蹬鼻子上脸,时不时插一两句打趣的话,宋元英虽然没笑出声,但她确实见到他抿着嘴也有几分笑意。
不得不说,冰潭融出春水的模样,是真真漂亮极了。
“这便是卧房,你且先沐浴歇息,待晚膳时我再来找你。”
陆清瑶跟着宋元英走进内室,看着那张明显能躺下三四人的大床一愣,又看了看四周摆设,这显然是平日有人住着的,至于是谁,那还用问?
“这…我同公公睡一屋么?”
宋元英怔了怔,脸色似乎变得有些僵硬,偏头看着她时眼神都不对了。
“姑姑不愿意同咱家在一屋?”
她咽了咽口水,连忙摇头摆手干笑。
“自然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只是我睡相实在不好,怕夜里扰了公公歇息。”
那人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伸手接过她的包袱放到旁边的圆桌上:“这都是小事,姑姑不必在意。”
陆清瑶差点没哭出来,真是夭寿,这人恐怕不知道她当年差点没在睡梦中让当今天子驾崩的事迹。
但有什么办法,督主都发话说不在意了,她要是再推脱,谁知道他会想什么,太监那心思本就是极细腻的,还是不要让他有胡思乱想的机会的好。
于是她便乖乖闭上了嘴,干脆地应了声好,那人也满意她的反应,摆摆手吩咐人给她准备沐浴事宜,又同她说了几句不打紧的话,便转身离开了房间,陆清瑶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地让下人伺候起来,舒服地泡了个热水澡,俨然将这当成了自己的小别间。
沐浴后陆清瑶换了身衣服趴在窗台边的软榻上晾头发,到了时辰便开始有下人在外室布菜,等宋元英重新回来,她才扎起头发穿上软鞋走出去同他一起落座。
他俩这会儿都褪去宫装,穿得十分家常,尤其是陆清瑶,换上一身绢裙散下长发,便半点看不出御前大女官的影子,宋元英也是寻常的公子装扮,像个端丽俊俏的书生,任谁也想不到这是那位心狠手辣的西厂督主。
他们依着礼节,在用膳前互相拜了拜,便算是对食礼成,两人都秉承着食不言的原则,一顿饭吃得安静,只有碗筷偶尔碰到的轻响,但却也不尴尬,起码陆清瑶觉得不尴尬,只觉着督主府上伙食确实不错。
伺候了皇帝这么多年,陆清瑶已经习惯了照顾一个男人的生活起居,这会儿也改不了职业病,有个男人在她跟前弄这些活儿,她便忍不住挑剔。
别说,虽然宋督主平日里看起来很是干净利落的一人,没想到却是个解了束发甩了甩就当完事儿的主,陆大姑姑看了这能忍?当然不能。
“公公,我替你梳头吧。”
她拽住已经准备掀开被子上床躺下的宋督主,咧着嘴对他道。
宋元英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也不知是不是烛火幽暗的问题,陆清瑶好像在那张白净的俊脸上看见了两抹不大明显的红。
更叫她意外的是,宋元英竟然没有拒绝,甚至都没有甩开她的手,很顺从的被她拉着坐到梳妆台前。
至于这妆镜,听说房里本是没有这玩意儿的,是督主听说她要到府上,一早让沉香楼挑了最好的送来,陆清瑶听着乐呵,心里却也信了督主确实是不讨厌她的,这会儿才放心大胆起来。
到底是以后没准儿要面对面一辈子的人,总不能维持着从前那谁也不搭理谁的样子,那多不像话。
“公公明儿有什么安排么?”
“陛下说让我多休息几日,没有出府的打算。”
陆清瑶转念一想也是这个理儿,毕竟千里迢迢刚从凉州回来,养几日是应当的。
许是见她突然静下来有些不适应,宋督主沉默了半晌,又干巴巴地主动开口:
“姑姑有安排?”
“不,我也想好好歇几日,恰好便同公公做个伴儿吧。”
她专注于手上梳理的动作,却忽略了铜镜倒映中那人一闪而过的笑。
如果说要给众生的妙不可言事件排个序,那陆清瑶寻思着,自己这不列入前三,这世间就没天理了。
忘记自己是个长了根的Yin阳人在同床共枕时被身为太监的对象发现是什么体验?
饶是陆女官这种看遍深宫无数奇闻异事的存在,此时此刻也只能想到原地去世这唯一能使自己不那么尴尬的法子。
陛下说的对,她这脑子能在宫里活这么些年真是全靠老天爷庇佑。
就在陆清瑶缩在墙角看着宋督主一动不敢动时,宋元英也是瞪大了眼盯着她腿间半天回不过神,两人之间陷入了诡异的静默。
“公公…我不是怪物…”
陆清瑶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这人将她当作妖孽就地处理了。
这话似乎触动到了对方,宋元英抬眼望着她默了片刻,神色便恢复得与之前无异,他整了整方才动静中被掀乱的被褥,面朝她躺了下来。
“睡吧。”
这回轮到陆清瑶傻了,这人就这么容易接受了?问都不问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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