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霸道:“是啊。”在隋文帝时期,苏威无论是广结群臣还是经营声望,就只为了两个字,“求名”。他本就是非常看重当世名和身后名的人,也曾是能在隋文帝面前据理力争不肯妥协的人。只是“求名”之心敌不过对身家性命的害怕,让他成为了隋炀帝身边那个阿谀奉承的五贵。苏夔道:“不过我以儿子的角度来看,父亲此举也不仅仅是求名。大德可知我祖父?”李玄霸点头:“知道。”苏威的父亲是西魏实际掌权者、北周奠基者宇文泰的肱股之臣苏绰。宇文泰富国强兵的改革都有苏绰参与。后世网络上对苏绰的了解大概是从一个知乎人编的“用清官和贪官相互制衡”的假文章。或许许多人不知道苏绰这个名字,但对这篇文章略有耳闻。真实的苏绰是一个心系百姓的儒臣,Jing通数理和度支,一生勤俭朴素,为西魏鞠躬尽瘁,四十九岁便死于积劳成疾。他为宇文泰所上的“六条诏书”,其一便是“均赋役”,调济贫富,不可征贫弱而免除豪强的赋税,断不可能提出让宇文泰养贪官害民的事。苏威刚做官就能有如此大的声势,与他是苏绰之子分不开。苏夔道:“祖父在世时,西魏正处于战火中。为了尽快使西魏强大,祖父制定了许多严苛敛财的赋税政策。祖父离世时,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李玄霸道:“今所为者,正如张弓,非平世法也。后之君子,谁能弛乎?”苏夔眼眸一亮,脸上笑容复起:“大德又听过了。”李玄霸心道,他刚从记忆殿堂中把这句话调出来。这句话并非出自《苏绰传》,而是出自《苏威传》。苏绰死时仍旧对自己制定的严苛法令耿耿于怀,很担心这些战时法令会延续到和平时期,变成害民虐民的凶器。苏威一直将父亲的遗憾记在心中,入大隋为官后,对“奏减赋役,务从轻典”颇为上心。那段记载中,苏威不仅用严厉的语言劝谏隋文帝节俭,还在隋文帝气得亲自提刀杀人的时候挡在隋文帝面前,堵住隋文帝的路,简直与魏徵一样。他还从这段《苏威传》中“看”到,苏威奏请减少功勋授田,竟是从隋文帝时就开始了。他劝隋文帝,隋文帝不听;他又劝隋炀帝,隋炀帝也不听;现在他到了大唐,又上书大唐的皇帝。李玄霸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或许没有任何外因,苏威仍旧会上这一道献策,只是不会如现在一样不顾一切地想要实现它罢了。李玄霸道:“现在前线正在打仗,苏伯父却要削减功勋的田地,这可能会造成前线将领的不满。”苏夔道:“正因为陛下正在亲征西突厥,父亲才要推动此事。否则征讨西突厥后,不知又要赐多少永业田给功勋?而陛下亲征,将领们不敢居功,断不敢生事。”李玄霸开玩笑道:“你难道也听了我二哥喜欢和部将抢功劳的闲话?”苏夔笑道;“这怎么是闲话?是那些将领们自己没用,不能为陛下分忧,自己传出的酸言酸语罢了。真正的名将,当如代国公李靖将军和大德你,陛下可曾‘抢’过你二人的功劳。”李玄霸道:“李靖就罢了,我只要跟在二哥身边,从来捞不到上战场的机会,哪怕上马也能被他踹下去,远不如二哥的部将。”苏夔哈哈大笑。他一边笑一边十分不见外地往李玄霸书房走。李玄霸与他聊得开心,没反应过来。当苏夔推开他的书房,抱住他的琴时,李玄霸才脸色瞬间煞白。苏夔笑道:“来,大德,我们合奏一曲!”奏你个大头鬼啊……李玄霸眼神左右飘移,瞅到了书房隔壁的小书房中两个探出来又缩回去的脑袋。他露出了和蔼的微笑:“今日唤你来,可没时间让你抚琴。苏伯父之事是次要的,我有一件事很头疼,只能嘱托给你。”苏夔放下琴,正色道:“大德有何难处?尽管说来。”李玄霸叹气道:“随我来吧。”他带着苏夔走进隔壁门扉紧闭的小书房。两个脸上有墨迹的少年郎露出惊恐的神色。李玄霸指道:“原本他俩该在前次科举金榜题名,入朝为官。但我和二哥都太忙,其他人管不住他们,居然由得他们连会试都落榜了,真是丢尽了我和二哥的脸。”两位少年郎:“……”李玄霸道:“你问我为何要在晋王府见你?我入宫后,将府邸给他们读书,你看看他们的脸,读书能读得一脸都是墨痕?”苏夔记忆力超群,即使两位少年郎晒得黝黑,长得粗壮,神态和相貌都仿佛边塞少年将领一般,他还是从这两人的五官中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已故挚友的儿子,他怎么能看不出来?!李玄霸对杨侗和杨侑招招手:“伯尼,这两位是弘农杨氏的子弟,蔡国公杨道玄的族亲。之前世家子纷纷向我举荐自家子弟为我的徒弟,这便是弘农杨氏送来的人。我如今实在是没有Jing力管教他们,你正闲着,可否每日来晋王府帮我教教弟子?”苏夔上前一步,又退后一步。他踌躇着不敢上前,满脸不敢置信。李玄霸看着两个状况外的表侄,脸色一沉:“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拜见苏老师!你们父亲在天有灵,见你们现在的模样都要抽你们几鞭子!伯尼,看在他们年幼丧父,无人管教的份上,多担待些吧。”他拍了拍苏夔的肩膀。苏夔傻傻地看向李玄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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