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透着蒙蒙灰白的窗口望出去,屋脊上、甬道上、庭院里白茫茫一片,视野里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舒梵的呼吸都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不敢看他,只听到自己一声又一声纷乱的心跳声。
像一首打破了节奏正慌乱找回旋律的乐曲。
“你很害怕朕吗?”半晌,皇帝平静地开口。
“奴婢不敢。”
“说实话。”他的声线平寂到近乎冷漠,神色毫不动摇。
舒梵心里微微提起,过一会儿道:“有一点。”
“为何?”虽是这样问,语气不易察觉地缓和了一些。
只是,舒梵心里紧张,那一刻没有注意到。
在她犹豫着要怎么说时,皇帝似是想明白了,笑一笑道:“你还是在怪朕当日乘人之危。”
他虽然是在笑,语气里毫无温度。
帝王心术,最是难测,舒梵只觉得一颗心好似在油里烹炸,连呼吸都滞塞艰难,老半晌出一句:“奴婢没有,当日是陛下救了奴婢性命,奴婢感恩戴德。”
“这话不尽不实。”他倒是没有生气,神色淡然地看她半晌,又转而平静望向殿门外。
舒梵一直猜不透他的心思,微微颤了颤。
“还说你不害怕,手都冷成这样。”他没什么预兆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前,又倏然松开了。
除了指尖残留的那一点温度,舒梵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梵娘,你我认识多久了?”半晌,皇帝开口。
屋内的安息香没有催人心静的效果,反而徒增了一丝烦躁,舒梵垂着眸不敢抬,心里乱做一团,万千思绪好似都被缠裹在茧子中。可皇帝问话,怎么能不回答?
她只好茫然地说:“四年。”
“是啊,四年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
不得不承认,抛却帝王这个高高在上的身份,他生得是极好看的,凤眼修眉,气度不凡,一双深邃的眸子仿佛有无尽心事,让人不自觉被吸引。
但其实见面的次数不多,身份是这样的天壤之别,他平时又忙,十天半个月见上一次都感觉陌生得很。
这样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后来竟然Yin差阳错有了团宝。
舒梵不了解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他相处,每每和他共处,只觉得茫然惶惶得很。
又怕说多错多,便一应谨小慎微。
其实她和母亲生活时、和师父一道闯荡江湖的时候挺自在开朗的,后来到了京城,虽说是在自己家,和寄人篱下也没什么差别。
卫敬恒一直偏袒柳姨娘和卫文漪,又因她未婚生子和不愿和裴鸿轩复合的事再次迁怒她。
她只能搬了出来,一个人讨生活。
虽然衣食不缺,一直过得如无根浮萍,毫无归属感。
其实她好想回到云州陪阿娘和舅舅,可云州毗邻党项又有征北军节度使坐镇,局势动荡,俨然割据自成一局,从长安通往云州道路艰难险阻,实在不是她和团宝两人可以安全抵达的。
而且,她也不放心孩子在那么危险的地方长大。
屋外的风愈大,不知不觉已经入夜,殿门口的五色垂帘被扬起又落下,伶仃作响不断。
两个小太监低眉顺目地守在门口,偶尔朝内殿望一眼,时辰已过,皇帝却没叫晚膳,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有个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不自觉看向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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