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妈妈打开灯罩子,取下髮髻上的簪子挑了灯花。
噼啪一声轻响,火苗一颤,屋子里顿时亮堂了许多。徐妈妈把灯罩再盖上,回头看到罗老太太还是紧闭着眼,握着佛珠不说话。
「您别担心,奴婢让人暗中看着姐儿的。不会有事。」徐妈妈温言安慰她,「倒是您要注意身子,前几天明明才修养好了,今天这一动气恐怕又要不好了。」
罗老太太摇头,嘆息着说:「一把老骨头了,能有什么好不好的。」
她疲惫地靠着迎枕,听到外面的雨还没有停,继续说:「慎远去了祠堂?」
徐妈妈应道:「三少爷进了祠堂之后,陪眉姐儿一起跪着。」
罗老太太点头示意她知道了,闭眼继续数佛珠。
她心里思绪万千。外头的雨还没有停,祠堂又这么冷。不知道宜宁怎么样了,在祠堂里跪着怕不怕。自己一向是宠爱她的,突然责罚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埋怨自己。
宜宁走的时候回头看她,她却狠着心不看宜宁的脸。怕看到宜宁脸上一点的哀求,她就会硬不下这个心肠。毕竟是她捧在手里怕风吹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孩子。
外面突然又嘈杂起来。
罗老太太坐直了身子,扶着徐妈妈的手站起来:「快去看看,是不是宜宁回来了!」
庑廊外面丫头收了伞。罗慎远抱着宜宁走进来,他身上的衣服几乎全shi了。自己却也没有在意,率先走在前面把宜宁放在罗汉床上,摸了摸宜宁的额头,立刻回头吩咐说:「去熬姜汤来。」
丫头立刻应声跑出去了。
罗老太太走上来,看到宜宁昏昏沉沉的,忍不住的揪心:「可要紧?」
宜宁勉强睁开眼,看着罗老太太担忧的神情,一阵莫名其妙的委屈就涌上来。她低声喊:「祖母……我没事的。」
宛如雏鸟眷恋着她,没有丝毫的埋怨。
罗老太太深吸一口气,眼泪就涌出来了。她的语气还坚决着:「以后你可不能再这般了。发现了什么事要跟祖母说,切莫自己拿了主意。若是让别人趁机害了你去,你该怎么办!」
宜宁其实都是知道的,但是面对罗老太太的眼泪,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只能乖巧地说:「祖母,我知道了……」
「还是奴婢给姐儿换衣裳吧。」雪枝看到宜宁的衣裳也shi了,忙让小丫头去拿宜宁的衣物来。
其实宜宁身上只有裙角shi了,反倒是抱着她回来的罗慎远,为宜宁挡了雨,一件直裰后背和肩头大片的濡shi。
罗慎却道:「衣裳先不要换,点个炉子过来再说。」
他又站了起来,自己继续呆下去不方便,罗慎远说:「既然送你回来了,宜宁,我就先回去了。」
宜宁看到罗慎远shi透的肩膀,想到刚才回来的时候她被拢在罗慎远怀中,半点没有被淋shi。
罗慎远就要参加秋闱了,可不能生病。
「三哥,你也快回去换衣裳吧。」宜宁也十分关怀他,「你要读书,可不能伤寒了。」
「无事。」罗慎远淡淡地道。他拿着伞和披风出门,又似乎想起什么,回头对宜宁说:「姜汤要趁热喝下,你可莫要嫌弃它不肯喝。」说完才出了门。
宜宁是不喜欢姜的,觉得姜的味道古怪,日常的饮食里也是半点不碰的。
罗慎远又是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宜宁不知道,但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夜中,渐渐不见了。她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罗老太太却让丫头把宜宁的裤子脱下来,膝盖果然红肿不已。徐妈妈早已经寻了一个钱币大小的瓷盒子过来递给罗老太太,她从里面沾了些琥珀色的药膏,用掌心的温热化开,涂在了宜宁的膝盖上。
这药膏涂上去一开始清凉,后面竟有种火辣辣的痛!
宜宁不由得躲闪了一下,徐妈妈却笑着按住宜宁的肩膀:「七小姐,这东西是老太爷还在的时候,託人从贵州弄回来的。消肿化瘀有奇效,便是关节有损都能治好。就是药效霸道了些,您忍着点。」
这东西只有小小的一盒,存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用,想必十分珍贵!怎么就用来给她治这样的小伤了。
宜宁连忙阻止道:「祖母,我伤得不重,修养些日子便能好了。」
「我亲手罚你,自然亲手给你上药。」罗老太太却看着她说,「今天祖母罚你。你可知道为什么,能明白吗?」
看到罗老太太的目光,宜宁点了点头:「我知道的。祖母是为了我好的……」
她话没有说完,罗老太太估计更怕她死之后,宜宁幼无所依。那罗老太太之前对她的宠溺,反倒成了伤她的利器。陈氏看到宜玉说那些话却纵容她,难道不是也有不满吗?罗宜怜看上去乖巧温顺,难道心里又真的毫无怨怼?
罗老太太嘆道:「你四姐实在是太过糊涂,自己做错了事,反倒把这事埋怨于你。我惩戒了你,明日你大伯母就会上门来探望你了。以后,她们也再不敢说我太过宠溺你之类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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