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英国公吩咐下去:“去各房叫人,都别睡了,起来拿好刀剑护卫府邸”老英国公一路走一路吩咐,夏川萂也闷头往前走,在自己院子通向的侧门旁看到了身背箭壶手持弓箭的郑娘子。夏川萂:“师父。”郑娘子看她手里拿着一柄宝剑,点头道:“站在我身后,我护着你。”夏川萂:“好。师父,外头怎么了?”郑娘子道:“应该是有禁军在奔走,就是不知道是朝哪个府邸去的。”老英国公听了一会,猜道:“听方向,应该是向三皇子府去的。”夏川萂一听就明白了,道:“应该是陛下动手了。”老英国公看了夏川萂一眼,没说什么。等了一会,门外想起了高强的声音,他大声道:“少主有话给夏女君,一切安好,万请以保重自身为要。”说完这句话,高强就带人离开了,应该是完成其他任务去了。老英国公语气里带着些微的复杂,看着夏川萂道:“行了,没事了,回去休息吧。”夏川萂也松了口气,既然郭继业让高强带了这话来,就是事情并没有超出他们的预测范围之外,还在掌握中,就是好事。夏川萂道:“既然没事,那我回后头去陪太夫人去吧。”老英国公还要巡视府邸,听她说这话就点头道:“郑娘子一起去,有你们陪着母亲,我也放心些。” 凌晨卯时过半, 天还黑漆漆的,宫门已经大开,迎接一波又一波收到消息赶来参加大朝会的臣子们。英国公府没有被告知参加此次大朝会。听着从自家大门前经过的辘辘马车声音, 老英国公不禁感叹道:“我英国公府在老夫之后, 除了继业一人, 竟无人在朝, 可悲可叹啊。”这却是老英国公求全责备了,其实郭氏子弟在朝为官的着实不少, 但都是在底层,若遇到似今日这等大事,都是高层决策者入朝议事, 底层官员是没有资格去的。所以老英国公才叹说是“无人在朝”。听了这话的郭承明却是不以为然, 道:“您这话说的太清浅了,若是没有小爷爷,今日英国公府是无一人在朝, 您看您调/教出来的那些儿孙,有哪个能担事儿的?”郭守成?呵呵,这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郭继昌?没眼光,有手段,但段位不高,年纪也小, 没人把他当回事。郭守礼?他混名士圈子,有官职,但是个摆设, 听着好听的闲散官。还有谁?被出宗的那些族人吗?要郭承明说, 那些人,还不如他呢, 在这群爷爷叔叔当中,他是混的最差的,那些人连他都比不上,更别说比的过郭继橹郭继云这些人了。如果没有郭继业,在此次乱局当中,郭氏,竟然要泯然与众人了。当然,如果没有郭继业,老英国公还是英国公,他还是有资格去上朝参与议事的,只不过,他就算是去了,他能做什么呢?他就能选对立场和阵营吗?就算是选对了,以后呢?郭氏在他以后青黄不接,他死之后,靠郭守成和郭继昌父子,郭氏会怎么样?会渐渐没落吧,没落的悄无声息,就跟所有的世家大族一样,盛极之后,就是不可避免的衰落。郭承明辈分小,他跟老英国公足足差了六个辈分,对这个小辈的扎心之言,老英国公除了想吐血之外,也不能说什么。如果再等十年,郭承明这些人一定能成为国朝中流砥柱,到那个时候,英国公府又会恢复成如日中天的繁盛模样,但现在,正是英国公府正在焕发生机摇摇欲坠的时刻。郭继业为什么一直在逃避入朝为官,因为他这个时候入朝为官,就免不了碰到站队的时候,他不入朝,就算是隐蔽状态,就能置身事外。从一开始,郭继业就跟所有人说了,郭氏在这个时候,要以稳为主,只要保持住元气,等一切尘埃落定,新帝登基,他就是头一个被拉拢被倚仗的人,那个时候,才是他在新朝大展拳脚的开始。就算郭继昌有小动作,也在他的掌控中,就算最后郭守成也加入了,也没关系,这父子两人暗中参与的行动私下定的契约他这个实际掌权的人是不会认的。只要没拿到明面上来,他就不会认,拿到明面上来,他就更不会支持了,郭守成父子敢将他们做的事拿到明面上来吗?他们不敢,若是敢的话,早就公开了。如果只是郭守成和郭继昌父子两个参与到皇位争夺的斗争中,郭继业仍旧是打算冷眼旁观的,但夏川萂也被卷入进去,他就不能袖手了。他跟郭二叔说郭继昌拉郭氏下水,他是被迫参与,只不过是个说辞罢了。夏川萂算是半主动介入了皇位之争中。她因为怜悯,因为心软,因为不愿看到天灾之下穷苦百姓的无力挣扎,她自认有能力,也能做到——她确实也很轻松的做到了——她主动请命接下了为灾民筹集赈灾粮款的任务,悄然间为太子和三皇子的皇位争夺拉开了决一死战的序幕。这不是夏川萂的初衷,更不是她想看到的,但她的存在太特殊、也太诱人了,她只要站出来,只要立在那里,只要她一有动作,围绕着她的争夺算计就没有预告没有号令没有声响的开始了。一切都在顺其自然的发展进行。
夏川萂看不到想不到的,郭继业在她出宫听说了她的打算之后就预料到了,将心比心,如果夏川萂不是他的人,看到她这么积极后,他也会主动参与到这次看不到硝烟的争夺战中。因为,一本万利,平地暴富,实在是太诱人了。郭继业不得不改变策略,加入到这场新旧更替的厮杀战场中去。郭继业最终还是没有避免参与其中。郭继业并不后悔,也不懊恼,因为他清楚的明白,没有夏川萂,就没有今日的他,就更没有他做选择的机会。他跟她保证过,要她放心,她的银子不会白花的。被吞掉的,他会让吞的人连本带利的全都吐出来。夏川萂看着皇宫的方向,喃喃道:“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老英国公叹道:“等吧,这个时候,除了等,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该做的已经做了,等结果出来,他们才能制定下一步的行事计划。夏川萂看着慢慢变清亮的天色,道:“希望证据足够扎实,不要做了无用功。”在知道她筹集的那笔银子被盯上之后,她就给自己人下令,在做事的同时,全力收集证据。金书为什么要跟着去淮北运粮,她就是去主持做此事去的。昨晚禁军出动,围了三皇子府,看来她的证据起作用了,就是不知道太子那边会怎么样,在她看来,太子要比三皇子罪名更大一些,证据也更多,但他是太子,不知道庆宇帝会不会替他掩盖。此时,夏川萂还不知道昨夜宫内太子弑君弑父的行为已经事发,如果她知道,就不会有现在的担心了。呵,谋害君父的太子,这是等不及他自然死亡就着急上位了,别说太子贪污的罪名证据确凿,就算没有贪污赈灾粮款这一回事,庆宇帝也会下令让群臣搜罗罪证,攻讦太子的。他还活着呢,这个太子,不要也罢,他又不是没有其他儿子了。一直等到晌午过后,等来了郭继业回府。郭继业直接来了太夫人这里,给太夫人报了平安之后,也没走,就和夏川萂、老英国公在这正堂里说话。郭继业回府带来了确切的朝议消息,太子被禁足在东宫,三皇子被禁足在自己王府中,无诏不得出,同时派遣御史去淮北等地调查两人贪赃枉法的证据。整个大朝议,就是禁卫拿着圣旨四处抓人的过程。两个皇子只是被禁足,但依附他们的党羽却是倒了大霉,不管有没有确切的实证,先抓起来再说,乔氏家主乔公也在其列,乔彦玉因为在那封奏章中属于“苦主”,以及如实记录了在赈灾过程中他是如何的爱民如子,将赈灾粮等物资发放到百姓手中,所以,他没有被带走。郭继业道:“乔公为了将功补过,他说了乔氏这些年为三皇子圈地占海贩卖私盐的经过,数额庞大可比好几个国库,尚书令趁机提出彻查这些年的盐营乱象,陛下准了。”老英国公点头道:“如今国库空虚,如果能从查私盐上入手,可充盈国库,解灾年燃眉之急。”夏川萂却是问郭继业道:“还有呢?你想说什么?”老英国公在郭继业和夏川萂之间看来看去,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郭继业道:“青州和东南都沿海,都可熬制海盐,查东南,一定也会查青州,对楚氏那边,你有什么打算吗?”夏川萂:“在此之前,我已经和楚氏达成共识,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将青州楚氏盐业转暗为明,与其偷偷摸摸的贱卖私盐,不如将朝廷的官营权拿到手中,一来可以光明正大的做生意,二来,可以引导官盐营运的风气,老百姓能吃上更实惠的官盐,私盐自然就没有生存空间了。”老英国公听到夏川萂公言她和楚氏合伙贩卖私盐问题,惊的差点拿不住手里的茶盏。他是知道楚氏恢复元气肯定有暗手,也从私盐上想了,但他实在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夏川萂的份儿。他去看郭继业,郭继业只是平静的点头道:“时机已经来了,朝廷盐营不可能长期掌握在固定的几个家族手中,趁着这次动荡,楚氏可以争取一下。”这是一个门阀与皇室共天下的封建社会,此次牵扯进太子和三皇子阵营的家族着实不少,等尘埃落定,旧的家族败落,新的家族就可趁机崛起,而这个新旧交替的空档,本来就是楚氏来京寻觅的机会。现在机会已经出现了。夏川萂问道:“我这就派人回青州给他们送消息。”郭继业道:“让楚霜华走一趟吧。”夏川萂:“姐姐?只是送一个消息,用不着她去吧?”郭继业:“她不是已经入了楚氏族谱了?她还没回去祭祖吧?这次回去可以好好祭拜一下祖宗,等再回京,她就是我的表妹了。”啊这,听起来是个对楚霜华好的决定。夏川萂:“那我去问问她,要不要亲自去青州送信吧。”郭继业点头,又问道:“太子和三皇子已经与皇位无缘了,下一个太子,你看好哪一个?”“啊?什什么哪一个?”夏川萂脸上露出大大的茫然。郭继业与她四目对视,好一会,他才确定,夏川萂是真的懵懂。郭继业说的更明白一些:“陛下剩下的皇子中,只有四皇子和七皇子成年了,还有一个八皇子,宫婢所生,只有八岁,四皇子和七皇子,你更看好哪一个?”庆宇帝一共生了八个儿子,嫡长子,也是先太子,英年早逝,留下一个权应萧白白担了一个皇长孙的名头。二皇子,贵妃所出,也是现在的太子。三皇子,淑妃所出,和太子同年生,只差了两个月,自认比太子强了百倍,只因为晚出生了两个月,就与太子之位无缘,因此十分不平,一直与太子呛声。四皇子,宫婢所出,因为母妃身份低下,一直不敢争什么,人也平庸,自从夏川萂开了丰楼之后,人到中年的他突然找到了自己的天赋长处,就是长了一条好舌头,因此被丰楼奉为雅客,他自己更是乐在其中。五皇子,因为和刘氏谋划逼宫,被废为庶人。六皇子,早夭。七皇子,贤妃所出,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整日只知道斗鸡走狗玩耍,因为庆宇帝身体的缘故,也顾不上他的学业,天生天长的纨绔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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