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淋得一身雨的姒昊,跑回屋里来。
姒昊吹燃火塘里的炭火,坐着烤衣服,火光有限,只映亮姒昊四周,泥台上虞苏的身影为黑暗遮蔽。姒昊知道虞苏在熟睡,他听到虞苏均匀地呼吸声。
初来角山时,每一个夜晚姒昊都睡得不踏实,往往从夜中惊醒,警惕着外头的风吹草动。
他不怕野兽,他怕的是人,人心比猛兽更为可怕。
他怕得不是虞苏,他只是不想牵连他。
举着根燃烧的柴火,将墙角照明,姒昊看见躺在泥台上的少年,他有着安恬的睡容。哪怕带伤,他的长发也细心梳理,缀着饰品,穿着件整洁的细麻衣,昏暗中,昳丽而恬静。
这人为何能这般安心,他就不怕自己用青铜刀了结他性命?
姒昊抬手碰触虞苏耳边的流苏饰物,他见过类似的饰物,在一位娇美,温婉的女子身上。那女子是任邑臣西的女儿妫兰,以美貌闻名,她母亲便是位虞人。
常闻虞城出佳人,倒是不虚。
收回手,拇指腹在虞苏脸庞轻轻蹭过,触感柔滑。
姒昊想起他微笑的样子,只有生于安乐,无忧无虑的人,才会对陌生人笑得如此灿烂。
把手中的柴火放下,姒昊像似对虞苏失去了兴趣那般,返回火塘坐下。
离天亮还有老长时间,姒昊的衣物挂在木梁上烘烤,他只在腰间围了块蔽膝。
他想起吉秉说过,在遥远的过去,在所有古帝之前,那时人们还不会编织衣物,亦不会用火。人们茹毛饮血,知其母而不知其父。蒙昧的活着,不懂得用火,亦不知道遮羞,后来人们采集火种炙烤食物,后来人们在腰间有了块遮羞布,终于活得像个人。
有着火塘和一条蔽膝的姒昊,没有发出对身为人的感慨。
他的发丝还shi润着,他屋中唯一的卧处给了别人,唯一一条草席也是,他今晚得靠在火塘边睡了。于是姒昊像个野人般,蜷缩着身子,躺在火塘边睡去。
梦里,他没有梦见吉秉说的那个遥远的时代,他很难得地梦见了妫兰。他和表兄任嘉站在城堞上,一起看她。傍晚的风吹拂她的长发,她耳边缠发辫的蓝色流苏拂动,她的嘴角潺湲着笑容,确实挺美。
不知不觉,她的脸庞,变成了虞苏的脸,也正在微笑着。
梦到这里被中止,姒昊从梦中醒来,他心中仍有份令人不安的情绪,谁想睁开眼,对上一张放大的脸,正是虞苏。
虞苏趴在地上,长发垂在姒昊眼前,他手里拿着一条布被,从仰躺的姒昊角度看来,他就像是扑在自己身上。虞苏双手交错在自己腰间,两人的胸口挨得很近,几乎要贴上。
姒昊:“……”
“我我想拿被子帮你披上。”虞苏坐直身子,脸上有几丝慌乱。
火塘离草泥台不远,姒昊卧榻的地方,就在泥台下。虞苏醒来,见姒昊光着身睡在地上,衣服挂在木梁上烤火,外头传来雨水声。他觉得自己占着姒昊的卧处,害他淋雨还睡地上,实在过意不去,所以想给姒昊披布被。
他坐在泥台上,弯身将手伸出探试,几乎能碰触到姒昊,然而在给姒昊盖被时,一个不慎他还是从草泥台上坠落。
草泥台很矮,无声无息落到地面,虞苏本以为姒昊不会察觉,谁知道这家伙立即睁开了眼睛。
虞苏解释后,摊开柔软的被子,披在姒昊身上。被子长度足,能将姒昊整个身子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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