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姒昊贴着虞苏的背睡去,窗外月光清冷,照在虞苏脸庞,一夜不成眠。虞苏知道他的不安来自哪里,他怕从觋庚那里听到自己的未来。如果那个未来,没有姒昊呢?
古帝时代,帝於篡位,囚禁了本该继位的世子朱。世子朱和虞陶正起兵反抗,一度取得胜利,可就在一场大战前,世子朱暴卒——有传闻是遭人药杀,而后虞陶正战死,一朝霸业毁于一旦。
在传闻里,世子朱和虞陶正的关系如同夫妻。在虞苏看来,他们和他及姒昊,仿佛是倒映在水里成双成对的影子。他感到不安,属于作古两人的传说,像篝火旁晃动的黑影般,激励着他们,也告诫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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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邑的宫城以南,是一座宏大的观象台。这座观象台建成年代,甚至早于帝邑的宫城,它是帝邦最神秘的地方。农人的农时,每年的四时,皆由入住观象台的巫觋报知。帝邦的巫觋,有观象授时的能力。
巫辛在观象台西侧的木殿中居住了好几个年头,她的生命如此漫长,以至要讲述她的故事,得从好几代人之前讲起。事实上,没人知道她活了多久,而见过她的人,也极少极少。
她总是用白帛罩着脸,实则不只罩脸。她戴着一个古怪的庞大头冠,白帛从头冠边沿垂下,将她的全身上下,连同一片趾甲都遮得严严实实。
听闻试图看见她真容的人,会因冒犯而受诅咒死去。传闻,唯有晋朋见过她的容貌,当然那只是一个缥缈的说法,后面附会着许多帝邦的旧事。
晋矢乌兵败的消息传至任邑,晋朋正在丹宫喝得酩酊大醉,躺卧在美人榻上。他荒yIn无度已有好几年,他宠信卿臣酉异,国中大事皆托付与他,至于打仗之事,不是有个能干的儿子嘛。
“大王,世子不听臣劝说,执意攻打钺关,而今吃了大败仗。这下可如何是好,姒氏余孽就要往寻丘来了。”
酉异和晋矢乌关系恶劣,他在世子憎恶名列中,排行第二。无怪乎他说得幸灾乐祸,顺便添油加醋。
“来不了,他来不了。”晋朋躺在榻上,肥大的肚子朝上,像一头打扮高贵的肥野猪。他说话的声音含糊,倦乏睁开的眼睛布满血丝,眼光凶恶。
“大王,以臣之见得赶紧将世子召回来,另派个事臣去寻丘才行,我看事臣寒能当此重任。”
事臣寒是酉异的外甥,他那点心思换谁都知晓,帝邑的肥职都快让他家族给瓜分了。
“召他回来,去去。”
晋朋翻了下身,美人用纤细的手臂将他庞大的脑袋抱住,在温香软玉中,这位帝邦的君王晕晕欲睡。他恐怕说的这些话,都没经过大脑,只是嫌弃酉异有些吵,把他打发了。
“是,臣这就派人去召世子!”酉异老贼满心欢喜,他畏惧晋矢乌,可得趁晋朋在的一天,把他扳倒。晋朋儿子众多,除去晋矢乌,几乎都是庸能之才,酉异驾驭而来。
木殿里,巫辛皱了下眉头,她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她梦里听到晋朋那慵懒的声音:来不了,他来不了。有些预示会在后来改变,就像被一口气息吹离风向的蒲公英花。
想当年,在一次祭祀中,巫辛遇见了晋朋,那时老朋还是个高大挺拔又英俊的射师。巫辛从他身上看到了帝邦的命运,她窥见了天机。她义无反顾,摒弃了刚登基的帝向。
巫辛的日子总是半梦半醒,她再次闭目陷入空幽之中,她看见了一片乌林子。乌林子中,一队行人正在行进,其中有一匹白色的马,两位年轻男子,一个穿玄服,一个穿朱服。穿玄服那人,在雪松下蓦然回过头来,那是张帝向的脸。他不是帝向,他身上有份独特的气息,一份危险,令人巫辛恐惧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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