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江眼皮一跳,忙偷偷瞧于建业,发现他动了动嘴,最后只说了句:“阿同说的是,怀生,以后不许在说自己是外人啥的了,你,你也是咱自家人。”最后一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语气有些凝重,又像是松了一口气似得。
温江怔了怔,又去看怀生,发现他脸色先是一白,随即像是不可置信似得,一双眼睛瞪的圆圆地,半晌,露出一个十分欢喜又复杂的笑,颤抖着道:“是,于,于书,怀生,怀生记下了。”
于同这才咧嘴笑起来,温江心里叹气,恐怕大哥根本不知道姨夫刚才那句话的深意。
余怀生便继续道:“温翠翠嫁的人,是镇上的一个员外老爷,呵呵,岁数嘛,做她爷爷都够了,不过人家有钱,你二叔二婶自然是不在意那些,一见到送来的聘礼欢喜地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哪里还顾得了自己小女儿嫁过去是做妾还是什么的。”
“起初温翠翠去到那员外家也得宠了一阵子,后来还传言有孕,母凭子贵,一下子你二叔二婶也跟着抖起来,成天穿金戴银地在村里晃悠,老太太更是没事就往咱家门口站,逢人便开口说,还是小孙女好,比有些——唔,反正就是说比你强。”
温江不在意的笑笑,他自然是知道那老太太说的有多难听,不过从前,现在他都不在意。
“没想到,这风光日子没过两天,温翠翠那个孩子突然就没了,员外老爷老来得子原本是高兴不已,大概觉得自己宝刀未老,孩子没了这事着实让他恼怒,温翠翠哭哭啼啼地在他耳边嚼话,大意是有人故意弄掉这孩子的,又说这事对员外老爷是个不好的兆头,有人要作怪啥的。”
“当时她正得宠,员外老爷也就信了,在家里查了好一阵子,结果查到正房头上去了,他那个正房自然是不认,又来跟温翠翠对峙,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温家人也知道了,温老太太带着你二叔二婶就跑去闹将,打闹中温老太太居然砸破了员外老爷的脑袋,弄出好大个窟窿,这下子可是闯了大祸了!”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温家老太太砸坏了员外老爷,她的小孙女在得宠,得的却也是员外老爷的势,员外老爷都被他们给整坏了,靠山自然也就倒了,这下做主的可就成了正房太太了。
也不知是不是就等着这一天,之前正房百般容忍,如今可算是一朝吐气,雷厉风行地先是报官抓了温家人,包括温翠翠,后来又派人继续调查温翠翠的事,没想到这一查又查出一件大事来,温翠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员外老爷的,竟然是他们家一个长工的,没二话了,温家算是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好了。
“你温家那个出嫁的大姐姐曾回来找过你,大概是想找你帮忙,借点银子疏通什么的,可是你不在家,我们跟他们自然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她也不好多说,便走了,不过看在以前你爹娘与她感情不错,她对你也算还好的份上,于叔劝了她几句,让她既然嫁出去了,有些事,能管则管,管不了的,也就别往身上揽了,到时候在为此惹着夫家不快,连自己都要被拖下水。”
温江点头,他那个大姐姐人还算不错,比自己在温家的地位却也好不到哪儿去,她若是聪明,就不要管这件事,他这一番话听下来,细细一琢磨,早已发觉那位正房太太根本是挖了坑让温翠翠往里面跳,可笑温翠翠自以为聪明,最后还是害了自己。
“呵呵,你那二叔二婶真的是自私,为了自己,最后把责任都推到温翠翠和老太太身上,后来找你大姐姐,卖了家里之前从温翠翠那得来的首饰银钱,给自己弄了个流放,温翠翠和老太太就没这么好了,员外老爷被砸了那一下子,就中风了,现在人也瘫在床上起不来,家里都是正方太太说了算,人家虽然没有儿子,可有侄子,温翠翠最后如何,没人打听出来,又说是在牢里死了,有的说疯了,老太太一直嚷着不是自己下的手,是有人陷害她,最后也没人理会,就把她一直关在牢里不放,你大姐姐偶尔去看看她,就在你回来的前几天,收到消息,说人去了。”
余怀生话音刚落,温江突然觉得心口处,剧烈地跳动起来,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面色也有些难看,旁边一直注意他的谢征吓了一跳,忙一把将他揽到怀里,探了探他的脉象:“小七,你怎么了?”
温江想说什么,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熟悉的,陌生的,好像是有什么情绪快要爆炸了一般,耳中一直嗡嗡作响,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叹息,有人在哭泣,过了许久,才慢慢消散,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抽离开来。
温江捂着胸口,怔怔茫然了片刻。
大概是,属于温家最后的一丝感情,自这一刻起,完完全全的,剥离了。
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善恶到头,终有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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