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豆街。
街边民众热血激昂,多少人热泪盈眶,以身为西北人而自豪,学自厉大人的“鼓掌”声突兀地零散响起,立时便如惊涛拍岸,随着欢呼声响彻长街。
自此之后,每个走在长街之上的西北人,都会挺胸自豪地向外来者介绍,此街名“黄豆”,是我王为我西北民众而建。
后来一条又一条的长街修成,厉大王自然没那闲功夫一一剪彩命名,可这起名的不成文规矩却悄悄传了下来,于是西北有了棉花街、冬麦街、水车街……
百姓们对此好念好记的街名喜闻乐见,少数风sao文人墨客却是不太待见这等俗之又俗、乡人阿猫阿狗般的土名字,简直糟蹋了此等烧石作泥、以水御泥却又化泥为石的神奇之路,可惜西北王俗人一个,听得此等吃饱饭没事干的酸儒之见,给的反馈意见便是翻了个白眼,依旧我行我素。
厉老头提着新竹编就的篮子,悠哉悠哉走在黄豆街上,默默地注视着平凡人的日常生活。
街头王七新学了一手勾兑甜浆的手艺,兑出来的甜豆浆醇而不腻,配着油炸的饼子果子,一口香酥一口甜香,招揽了不少新客。隔壁的陈三做了两年的咸浆生意,被这一挤兑,绞尽脑汁,弄出来咸豆花,撒了榨菜、rou沫子、葱花、香油在上头,老远便是一阵香气扑鼻,又争回好些客人。
街中小弄里几个孩童正在踢球,这球是用猪尿泡做的,如今狄丘畜牧司已改作了“西北畜牧司”,规模越发庞大,牛羊猪马以万而计,西北之地说是人人吃得上rou,也并不算夸张,猪尿泡自然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正玩耍间,一个穿着幼护装的妇人匆匆奔出来,一边责骂,一边拎着孩童的耳朵将人拎了回去。西北的妇人们多半都有工作在身,往往不能在家照顾孩子,便会将孩童寄送到托儿所,请幼护照看。这帮调皮孩子这般偷溜出来,回头怕是要挨一番教训。
街上人人行色匆匆,却多是神色安详轻松、面色红润,只因此间可安居乐业,更是蒸蒸日上。
厉老头看着市井百态,有些楞怔神色不定,热血上涌,心chao澎湃,双颊隐隐泛起晕红。
他微一垂眼,眼角却扫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跟在他身后不远处,见他侧头,那人忙装作与街上的摊贩讨价还价。
是隔壁的“游手”成家子,二十郎当的年纪,说是闲来无事的青皮游手,行事却缜密又带军人之气。
厉老头淡淡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过头来自顾自行走,只当眼中无有此人。
不肖子手下的干吏很是不足啊,连这等生手都派了出来,想必是甚么“舆情司”之人吧?
刘子昌约他己时末在钟楼相见,看看街中央石制的日冕,时辰也差不多了,厉老头加快步伐,往街尾拐角走去。
刘子昌是益州人士,士绅之族出身,家中颇有些闲钱,行五,又是个闲不住爱游山玩水的假文人,因而虽是父母在,他也有钱有闲仗剑到处游学。年前听得西北好大的名声,便循着商路来了此地,一见这百般新景、万样新奇,果断是“此间乐,不思益”了。
他虽读过几本书,对经卷典籍却是望之头痛,只爱读游记闲谈与史书,在狄丘偶遇厉老先生,老头稍露了点腹中的文华,便让他惊为天人,引为知已,当下入住狄丘宾馆,三不五时地邀约厉老先生会文谈心,同享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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