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血水,这些人就要奔赴异国他乡,跟野兽和危险打交道。
也许过了今晚,这里的人会一个个的消失,也许是总也死不了的沈青,也许是刻意让自己没有存在感的程子卿,也许是张大哥,更或者,是她,或者是干爹。
没有人表现恋恋不舍,刀里来,火里去,就是他们这些非良善之辈的最后归途。
酒会总有散场的时候,大多人喝的酩酊大醉,勾着肩搭着背,踉踉跄跄的找地方睡觉,有些人实在走不动了,张啸天肩膀上抗一个运上去,过一会儿,再运一个上去。瘦猴个子特别小,醉的哭起来,不晓得叽里呱啦的说什么,啸天迫不得已的拽了他的脚腕,把人拖出来,奉送了一个贴心万分的公主抱。
佳僖靠在栏杆边,想帮忙也帮不上,程老板同她隔着一寸的距离,同样是靠着站住,一手撑在竹栏上,一手夹着香烟,深深地喷出一圈又一圈的浓烟。
他抽了两口,撇过脸来,黑眉不动,一双黑沉的眼珠烙在眉骨之下,力度藏在漫不经心的侧视中,他的手一伸,把烟嘴递到佳僖的唇边:“想抽就抽吧。”
佳僖用牙齿咬住,狠狠的咬了一口,接着发动着肺腑之力,重重的吸了一口。搭在一旁的手被人牵住,程老板带着她沿着长廊走,廊下的灯光仍旧漂亮,灯泡在闷热chaoshi的空气里滋滋一闪,路过大厅侧门时,她看了一眼,里面七倒八歪的躺着不少人。
佳僖心下纳罕,干爹全程一直在喝,起码在她看来,简直没停下过,现在还能如此清醒,这酒量也太海涵了。
她骤然发现了自己的爱意,无论如何,无论哪里,她都喜欢干爹,总能看到他迷人的一处。她真想跟他说,程老板,你可知道我一直对你有些痴,痴迷的痴。佳僖抓了程老板的手,送到唇下,仰头看他的脸,柔唇贴上手背,亲了又亲。人的一辈子能活多长呢,活多长才叫有意思呢。
现在就很有意思,这就够了。
一向干脆利落的程老板很是顿了一下,他看着前头的黑夜,硕大的芭蕉叶落在更深的影子,他窥测到九分的粘滞,这份粘滞计来自于偏远地区缓慢的时间流速,也来自于他不是很适应的热带天气,两人的脚步声趋向于同步,一个咚咚的沉重一些,一个倒是轻便许多,像是敏捷的夜行动物落在屋檐上。
当然,不仅仅是这么简单。那份粘滞越来越稠,稠地像血,来自于一个濒临死亡之人的躯壳。躯壳越弱,血越浓。
他不弱,他是儒将,同时也是悍将,是匪类,也是披着闻人皮囊的吃血之人。
他需要带着身边的人,重新再杀出一条血路来。
原来他一点都不老,身体不老,心更不老,离老还有十万八千。
佳僖以为要回去睡觉,没料跟着干爹越走越远,远离了最后的喧嚣文明,远离属于文明的世界的灯光。一旦离了电光,钻进密林里,便能轻易的发现月光之明亮,白白的一片从头顶泼下来,砸在茂密的叶片上,再从树同树的空档里飞下。
佳僖紧了紧同程老板交握的那只手,程老板偏头道:“不要怕,这里我来过。”
佳僖嗯了一声,她不是怕,两人手心里都冒了好多热汗,很有些滑腻,她是怕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滑开了。
“他们喝那么多,明天能起的来吗?”
“该起来的时候,抽死都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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