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去,果真记得没错,写信人无意中提到:大事一成,要以露酒款待裴家。
这封信很长,写信人一直是谨慎的,有意识避开关于自己身份的信息,但大量着墨下笔,难免会有放松的时候,尤其是内容不那么紧要的部分,警惕心放松,笔下的信息就更丰富。
写信人无疑是文笔极佳的,平素应当是善于引经据典,豪迈诗文信手拈来,因此习惯性提到以酒待客,也不足为奇。
但露酒不是平常的酒,产量极少,仅在奉州产,而年头足的,每年几乎全都要上贡。
能下意识说要用露酒款待客人的,除了鸿嘉帝,也只有嘉王了。即便换做是当朝宰辅林玉,也未尝敢有这个口气。
虽不报什么希望,但期思还是让身边烈山北宗的人想办法去查了字迹,结果不出意料,写信人用的不是惯常写字那只手,自然是查不出结果的。
但结合其他文书信件中的内容和细节,事实显然指向嘉王。
期思想了很久,当年瑞楚死之前,五皇子嘉王已经在朝中呼声很高,一路顺风顺水,有什么理由盯着瑞楚,又有什么理由要冒风险私下勾结燕国裴氏?
甚至导致晋国在失去瑞楚的情况下,险些被燕国和大凉铁蹄踏破的险情——毛之不存,皮将焉附,嘉王疯了不成?
他想到裴氏的时候,却一下子明白过来。
裴家当年权势鼎盛,嘉王又何尝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嘉王想要的恐怕比裴家更多,胆子也更大。
嘉王勾结燕国朝中逆臣,裴家和李岑又与大凉有染,很有可能嘉王与大凉也是有联系的。
当这三方暗流中的势力勾结起来,足以控制当年大战的局势。
而他们手段确实到位,那场仗打了,也只打了个开头,最终的结果是,晋国没有国破,三国没有陷入长久的战争漩涡中,他们赌赢了。
这三方势力,只要能将手伸到军饷拨款的一环之中,就有暴利可图——李岑和裴家就是这么做的。
恐怕嘉王也不例外——期思问过陆应秋旧事的种种细节,当年嘉王确实已经开始帮鸿嘉帝处理兵部和户部的一些事,大战前各种统筹也都有嘉王的身影参与。
那么只要保证这场仗不伤及晋国根本,不唇亡齿寒,嘉王就能获得惊人的财富。
“豪赌,窃国”,期思心想。
至于不择手段要这么多钱的缘故,思来想去,只能有一条——私兵。
野心膨胀,屯养私兵,所需财富不是小数目,而野心越大胆子越大,嘉王最终赌了这一把,将家国当作筹码,实在心惊。
以往种种细节都衔接起来,期思推敲出事情原貌,不由重新审视嘉王这个人。
眼下有了推断,到底还需试探一番,江荀衍留给期思的线索至关重要,但一切还是在推演的基础上。
只是许多事就在一个“巧”字,未等期思出手,第三天的朝会散后,期思便发现了更复杂的事情。
朝会一散,期思按照鸿嘉帝吩咐去往议事阁单独见他,期思算着时间,前面还有朝臣要奏事,便慢慢往过走。
议事阁外回廊上安静之极,侍卫宫人寥寥,期思走过转角,只觉得百无聊赖,却见前面两个人在小声地商议着什么。
二人正是嘉王和宰辅大人林玉,他们背对着期思,看得出两人很熟悉,动作神态间更是有一种掩饰不了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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