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医院里走的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抱着烧得满脸透红的男孩蹲在路边痛哭,声嘶力竭:“政府去哪儿了?政府怎么不管我们了?”
一团乱。
各种气味混淆在一起,让我本来就混沌不堪的头脑又重了几分。
到后来我几乎分辨不清卫衡在和谁说话,传入耳中都变做嗡嗡直响的嘈杂,看人也像晃得厉害的摄像镜头,一个个影子重叠在一起,晃得厉害。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排队等待,这还是请托了在医院工作的卫衡的大学同学帮忙,才拿到比较靠前的号码。验完血和尿,又去交钱照了胸部的x线检查,我已经头晕目眩到只能摊在走廊上的椅子上喘气的地步。
“大概……胸部的Yin影并不明显……仅凭这个还不能下定论……还要等到明天检验科那边的结果出来……但看他发热的症状……可能不会太乐观……”这是卫衡那位医生同学的声音。
“他很可能是感染者。”那位医生冷静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害怕,“按规定,必须让他转移到隔离区。”
我把脚缩起来,抱紧了自己。
“只是可能,那就还有可能不是,如果现在就送到污染区,要是被别的病人感染怎么办?”卫衡反驳,“还没确诊之前不能那么轻率地隔离吧?”
“他现在的情况不隔离怎么办?放他回家?万一是呢?整栋楼的人都要倒霉,到时候谁来担责任?”医生和他争执起来,“你能担责任吗?”
卫衡的声音变轻了,我像兔子一样竖起耳朵也听不见,但一直高悬的心已经落入谷底,我长长吁出一口气。其实在结果出来之前,每个人都会抱有微茫的侥幸心理,怀疑其实是最难受的一种心情。
现在被敲上疑似感染者的印章后,我反而生出一丝不可思议的安心。
“……做不到……这是不可能的……”那个医生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不可能……不是我不肯帮你……就是j□j的儿子感染上了也得送过去隔离……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帮他申请一个医疗设备好一点儿的、感染病人不那么多、病情不那么重的隔离区……”
片刻过后,我终于听见卫衡的声音,那是一声低低的叹息。
“别灰心,我看他情况已经比大多人要轻,说不定根本不是,这个病也不是每个感染上的人都致命……每个人体质不一样……要看你这位朋友的造化了……”医生拍了拍卫衡的肩走出来,他整个人都藏在浅蓝色的隔离服里,带着厚厚的白色口罩和手套,他走到我身边,低下头让我张嘴,检查了我的舌苔,又直起身对卫衡说,“待会儿我让护士过来先给他打一针,再叫人送他去隔离区,你也不能走,乖乖跟我去消毒。”
“阿俨没事的,我会关照医生,你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和治疗,别怕。等会儿就回去找人帮忙,让他们给你调一个好点的地方,你先委屈一天,你不要怕。”卫衡第一次用那样温柔又小心的语气同我讲话,他那副慵懒又万事不挂心的面具忘记带上,这样认真,真是有些不习惯啊。
“嗯,我不怕。”我对他咧了咧嘴,事到如今,我是真的不怕了,只是还有点放心不下而已。
“这段时间,你要是有空的话,帮我照顾点池迁。”被护士带走前,我又忍不住交代了一句,我觉得如果还有熟人在这里,我一定会不厌其烦每个人都拜托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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