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檐之下,蓦地现出一个全身裹在黑衣里的身影。
那人单膝点地,向着江仆射揖手一礼,便重又隐进了夜色之中。
江仆射没说话,只整了整身上衣衫,昂起头、挺直背,迎着那冰冷的雨雪与浓夜,昂然而立。
那一刻的他,再不见分毫颓色,仍旧是当年俊逸出尘的郎君。
未几时,长街的尽处,便传来了轰隆隆的铁蹄之声,渐行渐近。
江家诸人的脸色,俱皆一变。
唯有江仆射,神情肃然,脊背挺得笔直。
再过上数息,江家的大门外,便现出了一哨人马。
目注着那支队伍,江仆射负在身手的手,一下子握得极紧,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他认出了来将。
那带队的将军一身玄衣重甲,骑着一匹黑色健马,俊美的面容在烛火的辉映下如美玉生光。
“薛监军,别来无恙。”江仆射上前一步,揖手说道,语声朗朗,似寒夜客来,主人殷勤相邀。
来人正是薛允衡。
在认出他的那一瞬,江仆射的心,已是一派平静。
怪不得他们会输。
怪不得桓子澄无往而不利。
原来,薛、桓二姓,早就暗中联起了手。可笑他们还自以为得计,还总想着把作壁上观的薛氏拉下水,却不料人家的动作比他们更快,一步便蹬上了桓家的船。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一局,他们输得不冤。
江仆射看向薛允衡,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次。
在那起伏的瞬间,他想起了苏长龄。
这位苏先生,是他江奉先此生最大的败笔,实可引为一生之耻。
江仆射的手再度握紧,直握得指节生疼,紧闭的双唇之下,是死死咬合住的牙关。
苏长龄,好一个苏长龄!
真是骗得他好苦!
谁能想到,早在那样久之前,那位都督大人桓子澄,就布下了这样一步绝好的暗棋?
他们的确输得不冤。
至少他江奉先,心服口服。
看着烛火之下江仆射那张看似平和的脸,薛允衡此时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又被桓大给说中了。
这天下间所有的大郎君,怎生就如此叫人讨厌?
他缓缓抬手,收束住了军兵,看向江仆射的视线晦明不定。
这江仆射,果然Jing明如狐。
不反抗、不质问、不谈条件。
他这厢人还没到,江家已是四门大开,摆出了欢迎与臣服的姿态,一句多话都不说,直接俯首称臣。
想来,江仆射已然清楚地知晓,接下来的大陈,将要经历一场大动荡,而就算铁腕如桓子澄,亦不可能一举拿下所有士族。
也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江仆射才选择了一条保全实力、委曲求全之路,并干脆利落地表明了态度。
从今往后,唯桓氏马首是瞻。
纵然他并无一句认输之语,可阆中江氏此刻的表现,却无疑在证明着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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