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犁见他脸色凝重,又自悔说得多了,忙岔开话头道:“说了半天话,你们饿不饿?该叫人准备晚饭了,你二人如今也忙,好容易来了,可不许走,晚上咱们好好喝一杯酒!”
邝不疑应了,又沉默半天,才道:“三儿,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像你这般有才,正该出去做一番大事业!我朝中也认得几个人,若举荐你去担个一官半职,你可愿意?”
方犁一怔,开玩笑道:“邝兄,前两年可是你叫我别出去做官的!”
邝不疑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你捐药草那事,如今也没多少人放在心上了。兄弟,我看你Jing于术算,又对时局了然于胸,大司农府如今正缺人才,你何不前去效力?”
大司农主掌全国财政,敛收国家税赋,开支百官俸禄、军费、工程营造等等,方犁若去,正是得用。听了这话,他沉yin片刻,才笑道:“多谢邝兄青目,朝廷迟早有场变革,此时去大司农,倒成了风口浪尖,且容我再想想。
邝不疑见他心思活了,忙道:“你慢慢想不迟。只是若有心出仕,我倒要先引荐你认得一个人。前儿我在叔父家中,遇到大司农丞何介之,那老头子是个真爱才的,极喜欢提携有才干的后辈,为人又端方耿直。见了你这年轻才俊,他不定怎么高兴呢!”
方犁在京中也久闻何介之大名,晓得此人自幼就有神童之誉,术算一道天下闻名。正所谓英雄惜英雄,便有些动心,低头想了想,道:“若有幸去何老府上拜会拜会,倒是极好,那就多谢邝兄了!”
几人议定后,当晚邝不疑在方家留过晚饭才走。贺言春和方犁送他出了门,候着旁边没了人,才把方犁的手执着,两人边往屋里走,边道:“我也不是阻止你做官。只是你既晓得时局不稳,何苦要这时候出仕?若真如你所说,朝廷要革故变新,你此时进大司农,岂非正是去了那刀尖火海之处?”
方犁手抚着他掌心,只觉得里头厚厚一层茧,便晓得他在营中Cao训必定辛苦,不由心里有些疼,道:“我也不是现在就去,只不过为将来筹划筹划罢了。我想着,你姐夫既然设了那么多骑兵营,那就是铁了心要同匈奴开战。到时你必定要去边境的,若我有个一官半职,打听你的消息起来,也方便些。”
贺言春心里一哽,转头看方犁道:“那我不去了,就在京里守着你。”
方犁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说这等没志气的话?夏匈交战,你这骑兵营都尉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况且,你们郑家新承圣宠,多少人眼红着呢。若能出一位实打实有军功的将军,也好堵住悠悠众口,是不是?”
贺言春也听过那些流言歌谣,他自己是不在乎,但见方犁如此深谋远虑,心头却颇为复杂,他沉默片刻,道:“是不是你外头听了些流言,心里不踏实?理他们作甚?皇上暂时只有这一个儿子,不会怎样的!”
方犁笑了笑,心想,现在是只有一个儿子,以后呢?不过两人好容易见面,总舍不得说些扫兴的话,便道:“你别担心,我现在纵去了大司农,也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吏,风口浪尖与我何干?我不过是想提前结交结交罢了。是了,上回听你说,你准备在营里组两支马球队,找着合适人手了吗?”
贺言春见他不欲多言,便晓得他主意已定,自己说也无用,只得罢了。两人在方宅里窝盘到半夜,他才骑马走了。路上想到方犁的话,不由心思沉沉,头一遭意识到,原来富贵更磨人。以前家中虽清贫,却天大地大。他能扔下家小,跟方犁说走就走。如今郑家地位日益显赫,他却反而连跟三郎在一起的时间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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