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诩不以为意地继续品茗,赵诙又踌躇道:“于公,你我是君臣,于私,你我是兄弟,你皆为尊长,我不该妄加揣度,可是……”
见他这般欲言又止,赵诩难免好笑,“可是如何?”
“可是从小你便对我好,我不忍心见你为了肃州费劲心思、熬尽心血,到最后却……”赵诙壮着胆子道,“所托非人,晚景凄凉。”
他话说的僭越,赵诩却不见愠色,反而悠悠地笑起来,亲自给赵诙斟了茶,“其一,我与王爷现下清清白白,并非你所想的‘始乱终弃’;其二,我所做的一切,不仅是为了王爷,也是为了颍川赵氏,更是为了我自己;其三,我为人处世,从不忘留后路,我是否会晚景凄凉,你且看着吧。”
他举重若轻,赵诙也放下心来,“方才是我唐突了。”
“你也是关心则乱。”赵诩笑笑,“对了,沈觅家的千金……”
赵诙轻咳一声打断他,耳廓泛起可疑的红色,“男女授受不亲,还是不要胡乱议论,坏了姑娘家的清誉。”
他手足无措,赵诩却是忍俊不禁——沈觅家的千金在肃州待了这些年,耳濡目染也沾上了些许北方女子的豪迈之气,之前在屏风后见了赵诙一面便芳心暗许,碍于礼教不便见面,便成日想着法子招惹他。要么是亲自下厨做一样小菜让婢女送去,要么是托沈觅给赵诙捎几个对子、几首诗,得亏本朝民风尚算开化,对女子不若前朝严苛,否则沈小姐多半要给送进哪个庙里做姑子。
虽说这联姻是合并原先京中与肃州势力的必行之举,可若是二人不契合,委屈了堂弟,反倒是不美,见他这副模样,赵诩顿觉安心不少。
“行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先歇息去吧,晚间咱们再和国师密谈。”
秾李楼内,那“比翼”、“于飞”的两块桃符在风中摇摇晃晃,时不时碰在一处琅琅作响。
轩辕晦正在午憩,整个人舒展地躺着,恰好空出半张榻的位置,也不知留待何人。
赵诩抿唇在他身旁躺下,满脑子都是方才赵诙那句“所托非人、晚景凄凉”,赵诙不知道,他方才心中远不是面上那般淡然。
就如他现下还时常翻翻的从长安带出的那本话本里说的,世间情人,恩爱缱绻时看什么总是好的,可但凡有了罅隙,不再同心,那么要么是一方中道见弃,负尽一片真心,要么是二人反目成仇,从此形同陌路。
赵诩缓缓闭上眼——他不是未见过世面的深闺女子,他也做不到将身心毫无保留地交付一人,就算他心中笃定轩辕晦绝非忘恩负义之徒,可他也不得不早做准备,不仅是为自己寻个后路,更是为了善始善终,全他二人这场情谊。
“十九?”轩辕晦将将睡醒,一双蓝眸里满是水气。
赵诩笑笑,“醒了?”
轩辕晦揉揉眼,目光渐渐清明,人更是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出事了!”
被他吓了一跳,赵诩也跟着坐起身,“何事?”
“孝恵那贱人有了!”轩辕晦咬牙切齿。
赵诩心下一松,笑道:“若是赵语诞下皇子,你我还需好好筹谋,可孝恵只是个公主,她是否有了身孕,于大局根本……”
“所以我就不曾立时派人寻你,只是这孩子,”轩辕晦打断他,语出惊人,“不是崔静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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