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鼓。所以荀悠仅走了几丈远,就瞧见路旁醒目的皇诰。黄底黑字,洋洋洒洒几千字,交代了征伐的经过,末尾才续上高璠的讣告。
“元松投诚?石雳负伤不战而降?”荀悠喃喃道,朝廷写这些本意是想昭告皇帝不杀敌将多么宽厚仁慈、他二人之降多么明智云云,但荀悠只觉得匪夷所思,好似所谓征伐只是稚童之间的玩闹,最终两方又和气了一般。
荀悠不信元松和石雳会轻而易举地背叛高璠,可是皇帝又为何轻信了?难道这件事不是假的?
先不论投降属不属实,单从高璠一系列周到的安排来看,他的“死亡”像极了一场预谋。
“说不定他是诈死,宁有所图。”想及此,荀悠大呼了几口气。
走在街上,他越想越觉得可能,心情渐渐愉悦,步伐也轻快起来。荀悠突然想起高璠喂给他的“毒药”,明明自己一早中了慢毒,高璠却不点破,反而耍着花样骗自己喝下解药,他知道下毒的人是谁,可是宁愿承受“下毒”的骂名让自己憎恶他也不说明白,要么那人与高璠极为亲近他选择隐瞒,要么这个真相无关紧要或者、、令人惊愕。与自己相熟的人不多,亲近者更是寥寥,能插手饮食的、能悄无声息将茶叶调换的人,除了自己与高璠,便只有——
荀悠咬着唇,强忍着足以令他咬牙切齿的怒气,他要回太师府问个明白、做个决断!
荀祜今日休沐,便起得较晚些,待他洗漱完毕准备去堂中用早膳时,天已全亮了一个多时辰了。到了堂上他才知晓荀悠回来了。
老大人往旁边一指,淡然道:“之前你写信回来说要出去走走,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想通畅了?既然回来了,就忘记那些是非,好好想想今后的路要怎么走、自己的前程要怎么赚取……人老了说话都费劲,想必你也是听话只听三分,我便不多说了,坐下吃早饭吧,可不要仗着年轻不顾这些养生经。”
荀悠左手捧着碗沿,右手却揣在怀里迟迟不肯拿出来。他盯着饭桌,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为什么要吩咐厨房做这么多菜?”
荀祜把碗里的吃完了,才开口道:“大概是年轻的时候饿怕了,后来一个人吃饭也总Cao心会随时添双碗筷,干脆多准备些。”
荀祜的语气说不出的和蔼,又有几分可怜,荀悠一时间接受不了他补偿式的关怀,只是搁置了饭碗,道:“您可以请姨娘们过来一聚,这么多,实为浪费。”荀悠毫不掩饰自己的冷淡和疏离,他把怀中的木牌拿出来一板一眼地立在荀祜的饭桌上,说:“您可能不知道,在你算计我和高璠的时候同时也算计了自己,我荀悠一介书生,没什么能耐,刷不了刀枪也玩不来Yin谋,但我是您的儿子,唯一的儿子,您一早就该想到,我此生不会再对旁人付出感情!我绝了嗣,百年之后也无人来祭拜你,纵使你名垂千古,也是一个形影相吊的可怜虫罢了!”
荀祜气得拍桌,他瞪着荀悠,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不肖子一般,然后他说:“你娘若在世,定会替我好好管教你!你看看你,现在在干什么?你为了一个男人在质问生你养你的父亲!而且这个男人是敌人,是死人!”
荀悠仔细擦拭着木牌上的尘土,尤其是中间刻着的弯弯扭扭的Yin文,动作十足温柔,嘴上却不留情面:“就是你口中顽劣不堪、贼心不死的那个人,在阿娘死的时候劝慰我、陪伴我,那时候您在做什么?您急着巩固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那些人巴结你给你送暖床的你一概收入府中,全然忘记了阿娘她尸骨还未寒透,是你的利欲熏心,断送了数十年的夫妻情分。大权在握,您仍旧不思悔改,你惯会揣度圣意,知道皇帝忌惮高璠,干脆‘谏言’皇帝斩草除根,等到高璠被你逼反,你反倒是那个慧眼独具之人了。你明明知道我和高璠在洛阳的一举一动,却不动声色伺机利用,然后你发现,高璠的谨慎令你无从下手,但是利用他对我的信任就可以达到目的。你把毒下在我和高璠的饮食上,他料得到你在暗处,却料不到你有这么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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