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动嘴,欲要驳斥,又怜付家将有死别,何必添上言语争锋白惹伤心,只闭上嘴,暗暗摇了摇头,转身跨出屋。
付娘子发黄发干的双眸原本因小厮儿的话迸发出的那点奢望随之熄了下去,付老父却似未见,跟着老仆道:“大郎他……大郎他……”
便是付涕泗横流的脸上也透出一点喜悦,他比谁都要期盼着付和生能够好转。
江石的铁石心肠没有为付家生出悲同,反倒生出一丝的讥讽,他想起了阿萁蒸的米糕,他还没有吃完,剩了一半在篮中,软糯香甜白嫩,甜到人心,软到心尖,他非常想念阿萁,他想看她在自己的面前将头一歪,浓黑的双睫轻扇,然后露出灿烂的笑来。
医馆掌柜见惯生死,也生了一副铁石心肠,说出的话一把锋利的刀,割断了付家人的妄想:“小店郎中无能,不曾生得回春妙手,铺中也无起死回生的药。诸邻不如另访名医,许有造化机缘。”
掌柜娘子摇了摇头,她轻轻拍了拍付娘子的手,道:“好妹妹,你没少在我铺中买补药,也算相识一场。为了子媳,头一样,便是一个‘顺’字,要好好顺你公爹的意。”
付娘子微微抿了下唇,起身对掌柜娘子深深一礼,哑声道:“交浅言深,多谢姐姐一片好意。”她笑了一下,笑中却浸满苦意,“只是,妹妹却不知好歹,要辜负姐姐的好心。”
掌柜娘子叹了口气,摆摆手,重又避入屋中。
江石扫了一眼懵懂的付忱,又看了眼仍在做梦的付老父,心道:一户人家,男子软弱,只将重担强压在女人肩上,真是令人唾弃。他应该引而戒之,永不让萁娘落到这方境地。
付娘子冲医馆掌柜揖了一礼:“公爹垂老,我儿稚嫩,他们皆拿不得主意,劳烦掌柜指一个郎中下一剂猛药给我夫郎,好叫他认认父母妻儿,吩咐身后诸事,强比昏昏沉沉活个十天半日,糊里糊涂就去了。”
付老父的手又左右打着摆子,他急道:“你这狠心妇人,大郎有救,有救……”
付娘子一边唇角抖了抖,又归于平寂,她垂眸:“公爹不愿,那便依公爹的心意?”
付老父摆着手,不接话,只来回念着:“都吃汤药了,这……那……”
付忱趴伏在一般,有如大梦初醒,道:“阿娘,我做……我做主……”
付娘子的死寂忽地柔软下去,她看着付忱,过来理了理他的乱发,道:“我儿做不得主,听阿娘的,今日过后,我儿不可再任性妄为,要懂事知理,要撑起门户,以后,你为人夫,为人父,有娇妻要你相待,有稚子要你相护。不过,今日,先听娘的,可好?”
付忱哽咽着点头。
付娘子回身又冲掌柜一揖:“有劳了。”
医馆掌馆唉了一声,道:“你们将付老哥抬回家中,我叫郎中一道去。”
付娘子谢过,又走到江石身前,也是一揖。江石连忙避开,不肯受。付娘子一笑:“夫郎有幸结识江小郎君,小郎君又有高义,这些时日多处奔波,天大恩情用嘴说来都是浅薄。”
江石还礼道:“我在船上唤付家主一声伯父,也当唤娘子一声伯母。伯母不必多礼,侄儿在船上得伯父的教导,心中感激。”
付娘子又道:“既如此,我便拿江小郎当子侄看待,劳烦侄儿随伯母一道家去,许你伯父有话嘱咐。”
江石皱了下眉,应承下来,到底不忍付娘子一力理事,帮着雇人雇辇。他越俎代庖想要吩咐付老父身边的老仆先行回去打理好宅院,偏那老仆也是个古怪的,生怕付老父年老半道出事,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寸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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