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染之处生根发芽,积怨越深,花开得越美,像越良谷这种曾怨念深厚但又被净化过,只存着逝者残念之地,开出的花丰饶妖冶。
时隔多年再度置身越良谷,季凉面上平静无波。
没人猜得透二公子的心思,他唯一的血亲离开了,面上却没深刻的悲哀,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温雅,于事事款款待之又不沉溺其中,仿佛只是一介过客。
他捎了从南境带来的明日愁,盘腿坐在决蓝花堆里,揭开酒坛封泥就大口大口喝了起来,一旁的季凉伸手过去取酒坛子,被他小舅舅拍掉了手。
“你还小,喝什么酒。”
“小舅舅,我今年十七了。”
“嗯?当真?”
“……千真万确。”
“那允许你喝一些,可别醉了,到时候我可懒得伺候你。”
季凉游刃有余一笑,应承道:“我有数的。”
于是舅甥两就着一坛酒,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起来,季凉说到做到,喝了半坛子仍面不改色,而二公子原本瓷白的脸如今已有了层薄粉色,连眼尾都染上了淡淡的胭脂红,睡凤眸水光潋潋,似下一刻就能凝雾成水滴出眼泪来。
“凉儿,如今我只剩下你与阿成了,”他说话有点含糊不清了,迷离的望着季凉,神情似哭似笑的落寞:“其实我不该沉溺……我不是故事里的人……”
狭长的眸子静静的回望,不声不响,漆黑中掠过一丝涟漪,稍纵即逝的Yin鸷。
“小舅舅,当年你为何要救我?”
“顺手罢了。”
“万一我是晏家人呢?”
“难道你不是么?”
季凉的嘴唇颤了颤,握住酒坛的手指节泛白。
“我说笑的,你别往心里去,”醉鬼的话真真假假,谁说得清:“凉儿,我信你。”
“但你,千万别信我……”
言罢,二公子便彻底醉倒了,季凉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将他的头稳稳当当放在自己膝上,温暖的指尖掠过柔软滑腻的发丝,抚过微微发烫的脸颊,细致又小心翼翼的勾勒着Jing致深刻的五官。
“小舅舅,我信你。”
北地春日的风干燥又肆意,吹过越良谷一望无际的决蓝花海,细碎的花瓣被风卷起漫天漫地的蓝,风止,花瓣纷纷扬扬坠落,落在了二公子微微发红的左脸上,映得那张脸越发清冶出尘。
这一幕,被季凉记了好几世。
酒醒后已是翌日午时,二公子躺在自己屋中榻上,起来洗漱时才发现,自己左脸被凉儿顽皮的点了朵决蓝花。
栩栩如生,清幽又妖冶,在日光与尘埃中泛着冷冽的光。
他心口莫名一阵绞痛,太阳xue一跳一跳的疼,额上浸着密密麻麻的冷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看不清摸不到……
不知何时,他脖子上多了一道红绳,绳上系了一枚琥珀坠子,泛着幽微的蓝光。
天地开始剧烈颤动,梦川幻化的过往,碎了。
第24章 归来
眼前的一切迅速剥落褪色,晏凉动弹不得站在原地,原本的姹紫嫣红转瞬便化作残垣断壁,他只身一人,利于空落落荒茫茫的梦川。
梦川与忘川,只一桥之隔,桥上开满了决蓝花,妖冶冷冽随无生海的暗流摇曳。
漫长的记忆回溯让晏凉一时不知今夕何夕,分不清自己是晏凉还是那位二公子。
似乎谁都是他,谁又都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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