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时常做梦,一梦就准是些不讨好的记忆,若是梦做到一半被人唤醒,元欢泰半只能记得前半段的记忆,便是她各种过分的举动,却记不得后续发展,可若是她瞧不见当时严褚的反应,便怎么也不安心。
眼泪水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往下砸,任谁劝都不好使,有时甚至得郁郁寡欢一整日。
眼看着出发时间快到了,里头的那位仍睡得无知无觉,没有任何转醒的迹象,元盛咬了咬牙,又折回御书房找皇帝去了。
严褚大步迈进内殿暖阁时,元欢眼皮子轻轻颤动,瞧着随时都要醒来一样,男人在碳火前散了散外边的寒气,才顺势坐在床沿上,将全身暖乎乎的人儿搂到胸膛前,也不说话,只捏着她的小手把玩。
过了半晌,他从她嘴里听到了声又弱又恨的哭音。
“程侃……程侃……混蛋。”
严褚捏着她小小的指骨,动作僵了一瞬,随后拍了拍她起伏不定的肩与背,温声唤:“欢欢。”
几声过后,元欢流着泪醒了过来。
她嗓子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样,除了低低的猫儿一样的呜咽声之外,再发不出别的声音来。很快,两道泪痕顺着她白玉一样的脸颊淌下,悬在下巴尖儿,又掉在被面绣着的图案上,晕开小小的一团。
严褚半辈子没哄过人,这会瞧她这样,实在是心疼,他只得皱着眉头笨拙地哄:“欢欢,别哭。”
“别哭。”
元欢抬眸看了他一眼,泪水涟涟,忆到梦中的一幕幕场景,她呼吸都要一窒。
男人的胸膛可靠又坚实,元欢渐渐的从梦境中脱离出来,她猛的伸出两条细长的胳膊,环住了严褚的腰,声音里不可抑制的仍是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恨意。
“程家太可恨了。”许是被气得狠了,她胸膛起伏好几下,又重复了一遍,“怎会有这样恶心的人家?”
严褚想起她睡着时的那声程侃,又结合她此时所言所语,心中已了然大半,他抚着小姑娘地后背上下顺着,一面不动声色地问:“又做噩梦了?”
元欢点头。
这回当真是噩梦。
程侃是程双的亲生父亲,是前朝集千万宠爱于一身的大公主鹿晨曦的驸马,当初跟随帝请婚时,满嘴的情深义重,愣是将这颗皇室的明珠风风光光娶回了家。
原先两人还是住在公主府上生活,可后来程侃不知用怎样的花言巧语说服了鹿晨曦,居然让她点头同意,夫妻两人恩恩爱爱去了江南程家的祖宅里,也因此开始了同一堆目光短浅的妇人勾心斗角的生活。
到了最后,命都丢在了生子身上,就这样,程家也毫不犹豫地想将程双推出去送死。而那个程侃,居然从头到尾,连个人都没出现过。
当时说过的百般情话,千种承诺,就如同空气一样,半点都靠不住。
元欢缓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道:“就那样的人,怎值得大姐姐托付终身。”
小姑娘眼角尚嵌着晶莹的泪珠,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严褚便伸出食指缓缓地揩了,声如清风朗月,“欢欢,那是她自己选的路。”
鹿晨曦不是鹿元欢,她有选择的余地。
当初那桩婚事,随帝问了她几回,这事也经了她亲口同意才定下来的,而后来决定离开京都下江南,近乎所有的人都是劝过了的,甚至随帝都亲自过问,仍是没能劝住她,这才有了后边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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