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

    一声惊叫，把隔壁床上的秦景惊醒。

    “瞳，瞳瞳？”秦景还虚弱着，可听了周瞳的声音，还是挣扎着起来。

    梦里太过真实的痛苦让周瞳暂时无法出神，他爬起来，哭着抱住秦景的腰，“哥！哥哥！不要死！不要死！”

    摩挲着这孩子长长了些的头顶，秦景哄孩子一样保证，“好，好，哥哥不会死的，哥哥不死……”

    “我恨自己……对不起，景哥，我对不起你。你只要好好的，好好的，我什么都依你……求求你，别死……”

    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秦景想捧住他的圆脸，但左臂使不上力，只能伸出右手给他擦了擦眼泪，“什么都依我，那就不哭了好吗？”

    “好……”

    那手沁凉，周瞳用脸颊在上面蹭了蹭，勉强忍住哭声，后背却还一抽一抽的。他的头靠在秦景怀里，眼泪继续无声地流着。

    梦里，哥哥咳出的那些染着血的桂花，太刺眼。

    生命最后阶段，却只能独自窝在床上，冷得打战，怕得直叫他的名字，那画面，怎一句凄惨悲凉可言说？

    还有最后的哪一跳……

    翻身掉到波涛汹涌的海水里……该有多冷啊？他本来，开着空调还打着哆嗦……

    就哪怕是让他安安稳稳睡在床上走呢……

    那画面太惨烈了。

    周瞳忘不掉。

    而那一切的元凶，就是他自己。现在哥哥自杀，也是因为他。

    无限的怜惜从心脏里涌出，周瞳只想要他景哥一世安稳，平平静静地活着。

    “我们结婚……哥哥，我们去领结婚证！”

    圆脸的少年，哽咽着直起身，颤抖着抱住秦景瘦削不堪的身体，“哥哥，我们结婚吧，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秦景点了点头，微笑，眼睛轻轻看着他，说，“好。”

    接下来的半个夜，周瞳说什么也不放开他哥哥，他坐在床边，握着他哥哥的手，眼睛盯着秦景的脸。

    那惶恐的眼神看得秦景心疼。

    是不是做得太过了？把孩子吓成这样？

    秦景反思自己。

    他当时没想过割那么深的，只是恍然想起上辈子最后那样的结局，如果这次不做得狠一点儿，真一点儿，能奏效吗？如果，不能奏效，说不准什么时候他又会生那种病。

    不过是一只手而已。再多的，他又不是没为周瞳付出过……

    他故意穿着大褂出门，故意提醒周瞳他的衣服，他的银行卡密码，故意留下那篇日记。如果周瞳不来找他，那就是彻底不可能了。

    他当时躺在注满温水的浴缸里，前只是隔开了一个伤口，让那血流得没那么快。他因为过多失血眩晕着等到着前台有人连打几个电话过来时，这才下了死手割了第二刀，那伤口非常深，血呈喷射状往外涌。

    他闭上眼睛，等到了他的爱人。

    等到了他的周瞳。

    他听见周瞳的哭喊，然后他失去了意识。

    小孩只是被梦吓到，第二天醒来，犹豫半天，看秦景没提去领证的事，他也暂时没提。

    出院那天师父让一个师兄过来，把他们接到家里。

    “小景啊，人呢是吃一堑长一智，你之前也说过后悔了，师父相信你。你们俩好好说相声，你们还小，以后什么样的人碰不到？别困在眼前这一亩三分地里头。”师父给秦景夹了一块鸡腿，语重心长。

    秦景点头，“我懂……我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凡事不可强求，就顺其自然吧。师父，这些天让您担心了，对不起。”

    “嗨，都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只要你们这些孩子都好好的就行！”

    师娘笑着在旁边附和，“是啊……你这糟了这么大一罪，以后肯定顺风顺水。瞳瞳这几天吓坏了吧？要不今天在家里休息吧。”

    秦景顿了一下筷子，点头，“好。瞳瞳陪师娘聊聊天……”

    到底是不放心他。

    师父师娘都怕他把周瞳怎么样。

    他就算自己粉身碎骨，也不会伤害周瞳的。可除了他自己，别人怎么会明白呢……

    连他自己也不懂，怎么会爱得这么深呢？

    他这么怕孤单怕冷清的人，怎么就能为了周瞳14年不看别人呢？哪说理去？

    周瞳被师娘留家里，留了两个星期。后来周瞳自己想秦景想得紧，才勉强被放回来。

    一回来，他就被秦景照顾得无微不至。秦景丝毫没再提医院里那夜他们所聊的事。

    周瞳也就没提。毕竟，让他就这么短短几天就改变自己的性向，不是容易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