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骥出了云枫宫门，转而去寻了云湉。

    云湉不在寝宫中，而是在湖畔凉亭中消暑，故而赫连并未见着人。直等到晚膳时分，宫中点了灯烛，云湉才由人伴着回来。

    中有一人是江湖游医的何霜。

    何霜一进门便感到了外人气息，走上一步，低低与云湉耳语几句，云湉了然颔首，不再让陪侍的人进屋。

    何霜微微一笑，掩了房门，传音于赫连道：“还不出来么？”

    云湉皱了眉，自顾自倚上清凉竹榻，语调懒懒：“谁啊？”

    赫连骥莫名有些慌张，却说不出为何，只绕过屏风现了身，依照北国旧俗，对云湉施了一礼：“殿下。”

    见是赫连，云湉瞥了何霜一眼，不由得埋怨道：“怎不早跟我说？”再看向这个赫连氏的翘楚时，神色已然凝重。云湉站起了身，说：“云湉受不得你的礼，这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可……”赫连自然来得鲁莽，还要再说，云湉抬抬手打断了他。

    “因为云枫，是不是？”

    赫连骥只好点头了：“是。”

    何霜算是半个知情人，体谅云湉心境，并未插话，只是推开门出去，从侍女处讨来一壶热茶。

    再进屋里时，见云湉脸色白了几分，是带了薄怒却还隐忍着的模样。何霜斟茶递过去，意有所指道：“动气伤身。”

    云湉反倒是笑了：“云氏拱手送了江山，你赫连家却忠心不改，助我复国雪耻，我送个弟弟与你，也是该的。哪里有责怪你的意思。”

    “只是他云枫，当真配得上你赫连骥？”云湉语气加重了一分。

    这般场景赫连只觉得似曾相识，而他的回答依旧不改，珍而重之，不过一个“是”字。

    云湉如今需仰仗他赫连家之力，自然也不能再说什么。赫连比原先约定之日早来半月，自然只因为云枫有事。适才何霜出门时，赫连便直说有事相求。云湉心中清楚为了他的倒霉弟弟，实则到如今还没问他究竟是何事。

    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还是何霜笑着告诉，说：“还能是什么事，你弟弟也怀了呢。”

    赫连骥到底是羞了。

    云湉一听就懂。江南珏并不想他云枫产子，孩子只可能是与赫连搞出来的。不由得气道：“当日北国偷吃禁果，已经搞出来一个，如今在这南地，还不收敛么！”

    说得赫连脸上一红，说不出话。

    何霜还是笑着：“这朱果，可也算是小夫妻床上情趣……”他声音压低几分送入云湉耳中，“只有你不懂其中妙处……”

    云湉被他吐出的热气一拂，耳廓已然熏红，手中捡了一颗朱红的果子，就往何霜怀里扔。被后者笑着捏住了，握在手心。

    赫连看在眼里，只作不知。

    云湉回过神来对赫连道：“这孩子，你们要生？”

    赫连骥又将头一点。

    何霜便对云湉解释道：“前些日子娜娜来寻过我，就为了这事。如今推算也快有两月，你知道了也好，总是弟弟，也得帮忙瞒了江南珏才好。”

    “怎么瞒？”云湉立马想起自己肚子里也有一个要瞒，心情就有些不太好，“我还来得及把他云枫送上江南珏的床么？”

    何霜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你当他江南珏是傻子？这事我告诉云枫，叫他自己下力气，如今想来他是不成，你就收拾收拾烂摊子罢……”

    “什么？”

    “江南珏问起来，便说是你给他吃的果子，不就成了。”

    “……”云湉轻轻咳了一声，“容我想想……怎么一个两个，都给他云枫说话。”

    赫连骥很不好意思一笑，见这事能了结了，这才跟云湉谈起正事。不过也许在他赫连心中，前头那事才更重要些。

    又谈了许久，云湉欲留人吃了晚饭，赫连多少有些尴尬，推脱了就走，便只有何霜陪着云湉吃。

    吃罢何霜拉过云湉小臂，挽起宽袖探脉，闲闲说：“果然是好些了。”

    云湉闷闷道：“哪里好了……”

    何霜回了一笑，起身告辞。

    自然没有留的道理，云湉便起身送他。

    两人出了门，下了台阶，见月色格外得好，才想起今日是满月。何霜轻轻说：“不必送了，夜里有风，莫凉了自己，我便去了。”

    云湉点点头，依旧没走，目送着何霜由宫人领着出了宫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