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阳春水,是娇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的手。
梅胜雪也看了看自己的手,粗糙得已经不像是女孩子的手了。
所以,她冒充小丫鬟到了陶家,蓉娘对她没有半分疑心。
“我也去京城了,我去看望我娘和我的婶娘,还有我的两个姐姐”,梅胜雪苦笑,没等沈彤说话,她就自顾自说下去,“你知道她们现在在哪里吗?我娘和婶娘都给官宦人家当老妈子,她们是官奴,是身份最低的老妈子,她们每天天不亮就要起身倒夜香,然后要把府里上上下下所有的马桶刷洗干净,而我的两个姐姐,她们曾经都和你一样,是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女红针织,yin诗做画,可是她们现在呢,做了官伎!永远都不能赎身,永远都不能从良。”
沈彤抬起眼睛,她的眸子里都是迷茫:“这和我有关系吗?我娘也在别人府里,被装在箱子里,连基本的自由都没有!”
说到这里,她忽然就翻脸了,指着梅胜雪的鼻子吼道:“出去,给我出去!”
她是自幼娇养长大的大小姐,她任性,她脾气不好,她救不出阿娘,她只能冲着无关紧要的人发脾气,使性子,她不高兴了。
梅胜雪不是第一次见到沈彤发脾气了,上次是在柳家湾,沈彤有多骄傲,脾气就有多大,上一次她甚至以为沈彤差点就会杀了她.
这一次也如此.
梅胜雪没有逗留,转身走出了沈彤的屋子.
片刻之后,外面就响起房东大娘的声音:“姑娘,怎么这会儿赶路啊,天黑前找不到宿头的。”
重又趴在窗户前偷看的芳菲跑了过来:“小姐小姐,那谁谁要走了。”
“嗯,我知道。”沈彤说道。
“小姐,她死乞白咧跟我来到这儿,怎么你来了,她就走了呢?”芳菲不明白。
沈彤笑着拍拍她的脑袋:“傻孩子,你不是不喜欢她吗?她走了还不高兴吗?”
是啊,那个讨厌的春鹊,不,是梅胜雪,她走了当然高兴了。
芳菲咧开嘴,笑得没心没肺:“那她是要去哪儿?”
“京城。”沈彤说完就躺在炕上,她其实是笑不出来的。
她望着头顶的承尘,承尘还真是承尘,上面积了一层灰尘。
沈彤忽然心灰意冷起来。
千辛万苦,她来到京城,可是那个人却不是阿娘,阿娘在哪儿,究竟在哪儿。
按照前世的进程,她是在十三年后见到阿娘的。
那时阿娘是个疯疯癫癫的老妇。
十三年后,阿娘在京城。
可是现在阿娘在哪里?
还有那个人,她在哪儿?
从陶家到柳家湾,再到京城,一路而来,她没有见过那个人,她和那个人再也没有过丝毫交集。
或许就在自己在陶家醒来的那一刹那,这一世的很多事情就已经改变了吗?
她没有喝下寒食散,没有被抓进死士营,她的命运已经改变。
那个人呢?也同样改变了吗?
沈彤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小女孩的样子。
前世坠下悬崖里,她想起了阿娘,也想起了那个小女孩。
后来摔得支离破碎的她被灭灯师傅从谷底救起,她躺了整整半夜才能走路,但是一条腿残了,就连化缘用的饭钵,也要双手才能捧起,单手根本拿不起来,她已经成了废人。
那时她就记起了那个小女孩,她想起那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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