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去流光苑的路上,谢知方暗地里后悔不迭。
自己实不该得意忘形,将设计董姨娘的事露了点儿话音出去,姐姐那般聪颖,想必已经猜到了什么。
她是端方闺秀,自是对这样的鬼蜮伎俩闻所未闻,更不可能赞同。
为今之计,也只有乖觉认错,再撒娇耍赖说些好听话,求姐姐消气了。
谢知方打定主意,将将走进花厅,便滚地猴一般滚倒在地,把引他过来的枇杷唬了一跳。
他膝行着爬到粉面含怒的谢知真面前,涎着脸道:姐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与你商议便自作主张,还将姐姐也一并兜揽进来,陪我做戏。姐姐生气原是应当应分,你想打我也好,骂我也成,只不要气着自己的身子,若是饮食睡眠上有个什么差池,弟弟万死也难赎我的罪过!
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少爷做出这副泼皮无赖模样,几个贴身伺候的丫头小厮们目瞪口呆之际,想笑又不敢笑,强自忍着,实在忍不得的,便偷偷背过身去,做咳嗽状。
听到他说死字,谢知真紧绷着的俏脸终于有所松动,微微皱了皱眉,低斥:不许胡说。
谢知方立刻作势打了自己个嘴巴子,道: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心下却一片暖意。
谢知真屏退左右,在下仆们退下去之前,不紧不慢地敲打他们:今日在这间屋子里听到的每一个字,须得烂进肚子里去,不可对任何人提起,明白了吗?
董姨娘一去,下人们对两位活祖宗更加俯首帖耳,自然噤若寒蝉。
谢知方扒着姐姐的素色挑线裙子,仰着俊俏的脸儿,不要钱似的和她说好听话:我知道我的手段毒辣了些,可董姨娘那样的人,不下狠手,如何能斩草除根?更何况,人虽然是我派过去的,和刘元眉来眼去、珠胎暗结的事,却是她自己做下的,可没人按着她的头逼她,归根结底还是她持身不正,水性杨花,这才被我钻了空子。姐姐气我不与你商议,可姐姐想想,你那样高洁的品性,如何能使得出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平白脏了你的手,又教我心疼,何苦来哉?
他一通歪理邪说,把谢知真说得气又气不来,笑又笑不出,只得狠狠戳了戳他的额头,正色道:她固然可恨,可归根结底是条人命,更不用提肚子里还怀了一个,你如此作为,手段实在过激了些,有损Yin德。
谢知方贴着她耳朵,将董姨娘与刘元死遁一事说了,道:我知道姐姐心善,因此留了些余地与她,愿她日后安分守己,莫要再犯在我手里。再说,她青春年少,配刘元那样的汉子也算天作之合,我这叫成人之美,不止不损Yin德,反而算是行善积德呢。
他巧舌如簧,妙语如珠,能将死的说成活的,可破天荒的,竟没哄得谢知真笑上一笑。
谢知方不由心中打鼓,有意卖惨:姐姐,我口渴得厉害,前阵子送过来的湖州祁红,你尝过没有,味道如何?可否赏小弟一盏润润喉咙?
谢知真看他一眼,神色不辨喜怒,指指水晶珠串做的帘子,道:在里屋桌子上放着,自己去取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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