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此时正值初春,南都又比北州更暖上几分,孟湄一行人进了南都便见青柳河畔,百花竞开之景,进了城里,又见南都的男女老少头上皆簪花,那女子尚穿罗缎露肩勒胸褶裙,裸脚穿屐,而男子则奇巾异服,不遵旧规,斗美夸丽,而街市繁闹,城楼绚彩,自官巷南街至朝天门外,两行皆是各色商铺珠子市。
孟湄从轿子里往外看,不禁叹道:“莫怪杏园憔悴去,满城多少插花人!果然是大都里的人,倒比咱们那边扮得还开明有趣些!赶明儿我也要簪满头花去!”
坐在对面的李凌恒道:“湄儿莫羡她们,好马配好鞍,华服也需美人穿,别看南都人各个风尚裸露,但人人肤黑Jing瘦,这会子倒没见这街上一个俏男俊女!”
旁边的陆子岚闻言笑道:“看来李兄这双眼睛只寻摸街上的俏男俊女了,怪不得寡言少语,倒对咱们心不在焉。”
李凌恒急道:“谁说我心不在焉,我见路人也多带防备之意,哪里像你,一进南都那眼珠子就掉进脂粉堆里去,见个卖胭脂的就要往前凑!”
陆子岚哭笑不得,心想这李公子简直一根筋,那是他自己要看的么,还不是见孟湄直盯着那些花粉螺黛铺子才赶忙叫人停轿的,他自小同孟湄混在一起,又怎不知孟湄心思,如今出门在外,更是处处贴心她,再说,女孩子谁不喜那些色香味俱全的香囊,胭脂和绿蛾黛?这耍剑弄棒的蠢厮果然没个眼力见儿!
孟湄却道:“好了好了,你们先别忙着斗嘴,咱们既是进了南都还要小心为好,没听说么,南都路上随处可见那达官显贵,你们瞧这会子单单一条街上就过去了多少华盖轿子,那里头坐着什么人物,你们可晓得。”
陆子岚放下轿帘道:“那他们也未曾知晓咱们轿子里坐的什么人物。”说罢,对孟湄挤了挤眼睛,朝她旁边的周秉卿努了努嘴。
孟湄见周秉卿只挑着帘子往外看,并不在意这些当街小铺,倒是对那些戴官帽的颇为警觉,孟湄知他一路忧心忡忡,便只好岔开话道:“听说这南都的茶点倒是与北州的两样,那金桔煎蜜饯尤为出名,不知王爷能否带我们去试一试?”
周秉卿笑道:“那是自然,不过金桔煎蜜饯还要尝那周家园的。”
孟湄问:“也是奇了,只听说过那南都的成家园有卖,倒不听说有个周家园。”
陆子岚噗嗤笑了道:“湄儿好可爱,殊不知是你夫君打趣你呢,这南都天下哪个不是周家园的?若有那周家园的,自是没个什么成家园……”
孟湄这才恍然,那周家园可不就是皇宫里,羞红了脸只悄悄捏着周秉卿,周秉卿反握住她手轻抚道:“既是要见天子,咱们还要先换身合适的衣服,待会儿进了朝天门里便到了西桥,那里诸多王宫,在清湖边上的便是叁公主府。”
孟湄点头,知那叁公主府便是曾经的九王府——周秉卿的府邸,不过是因他结姻孟府远赴北州,那宅子才赐给了皇帝的胞妹叁公主,那叁公主身患腿疾,行动不便,常年只得打坐吃斋,因也从不过问政事,如此这般才保全性命,想来当今皇室姊妹,也只剩下这一个,其余兄弟皆已结姻而远居各县州。
可话说到了这朝天门内,景象完全不同,那王府前面的街皆成了静街,到处是步军统领衙门的人在把守,轿子还未近前就被拦下,周秉卿只好下轿同那人自报家门,那人不识,周秉卿只好又道:“你把你们兵部尚书赵大人和吏部尚书荀大人请来当面一问便知。”
那统领一听,唯恐对方果真是个王爷,又不晓得跟那四王八王的多有关系,只不敢多查,只叫人通行,一面又去汇报,那荀大人便在下一个街口迎上来,周秉卿免不了要和他寒暄片刻,得知目前禁中戒备森严,没有圣上御笔根本无法通行,周秉卿因有皇上密信方可通过西桥。
那荀大人又耳语道:“现如今禁中全面封锁,咱们也没个消息,只知这次圣上要每个进都的王爷都要在王府上等消息,前些日子七王爷才进了宫,还未有消息,九王爷此行还要多加小心。”
周秉卿听罢心中更加忐忑,但又不敢叫孟湄知道,只镇定回轿,直到公主府,周秉卿下轿先扶下孟湄,又叫那公主府的管家往里通报,不大一会儿,管家回来领了人进府安顿车马和奴仆,孟湄见这王府里外倒像个寺院,古木参天,竹林荫木,泉清石秀,又有巨石怪洞,茂林幽观,那正堂里拱着泥塑佛像,香烟袅袅,四周旷静而有yin诵经文梵音。
李凌恒与陆子岚等在外堂用茶,周秉卿与孟湄进正堂而坐,不大一会儿,来了个十几岁小尼姑模样的女孩儿来上茶并合掌拜福道:“王爷主母请稍坐用茶,叁公主还在念主课,稍后便来。”
孟湄也回拜,坐下即尝那淡茶,舌尖余有木樨茉莉香,不禁赞叹:“果然这里的茶比北州好上一倍。”周秉卿笑:“不可作比,北州的茶也不比南都的差,只是味浓偏醇香罢了,叁姐吃斋,口味清淡,她家的茶向来这般淡香罢了。”
说话间,那堂后便响起窸窣脚步,少倾,一个身着青蓝佛袍的女子便拄着拐杖走来,孟湄见那女子果然慈眉善目,颇有几分周秉卿、周云琛的模样,便立刻拜见:“北州民女孟湄携夫君周氏见过叁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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