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睛装死,极度缩减自己的存在感。几位将士向大哥汇报着军情,我断断续续地听着,终于明白了这稀里糊涂地打来打去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大哥圈地为王后,触犯了不少"地头蛇"的利益。尤其是柴州太守张瘸子。大哥查抄贪官,封了地下钱庄以及黑市。这里头近乎半数的财产都是张瘸子家的。张瘸子跟几个贪官污吏一合计,干脆造了反,打算把大哥取而代之。
邺城"流匪"乃张瘸子的私兵。他听闻大哥仅带了一千人来桉河跟我交换人质,便堵在邺城密谋着把大哥给截了。张瘸子的智商跟我在一个等级上,我俩都憋着"趁他弱要他命"。只是我想的是把大哥抓起来,他却真真切切地想砍了我大哥。
大哥知道张瘸子的动向,故意自投罗网,为的是引蛇出洞。谁知中途出了意外。岑蛮被jian细骗走当人质,好在这孩子机灵,半道跑了。然而他到底被卷入了混斗,这才有了我们相遇的戏份。
大哥刚镇压了邺城叛军,很快,第二个意外出现了。张瘸子扔出来的这支私兵队伍,其实只是当炮灰探水深几许的。南部几大世家与异姓王串通一气,生生集结了数千人马二度讨伐大哥,也就是今夜这场夜袭。大哥对此是毫无防备,险些折在里头。
所以说,我救了他一命,他是不是得对我好点?我忽然有了底气,伸手去戳他的皮靴:"我渴。"
我大哥果然很是"亲切"地拿了个水壶,掰着我的嘴往里灌。我差点没呛死,咳了他一脸。我抢过水壶缩在角落处自己唑了起来,大哥抹着脸瞪了我一眼:"矫情。"
我忽然挺佩服岑蛮。也不知他是怎么从这种爹的手里活下来的。
侥幸逃过一劫的士兵们里倒外斜睡成一片,仅留了几个放哨的。大哥一壶酒接一壶酒的喝,喝完自己的又要别人的。他的副将劝他宽心,大哥冷哼道:"你哪只眼看见老子心烦了?"
副将没了脾气,表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出去站岗了。我觉得好笑,胆大包天地抬脚踢大哥的小腿:"你怎么总是这么冲?"
我本以为大哥会立马回一句:"关你屁事。"然而没有,大哥忽然反问道:"岑越。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我想了想:"我傻?我丑?我小时候老抄你功课?"
大哥歪着头侧身看向我。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得他的眸子仿佛是浸入水中的一点秋星,浑浊中透着光亮,似是回到了少年时的模样。
"父皇驾崩的时候。我在他身边。"大哥不知为何,突然翻起了陈年旧账:"你知道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吗?"
我收起了嬉皮笑脸,不敢对这种大事妄自猜测:"不知。"
"他让我照顾好你。"大哥又摇了摇手里的酒壶,侧耳听着里头发出的水声,好像陷入了回忆:"还有温言,她走的那天,也让我照顾好你。"
我惊愕,如鲠在喉。静静地听着大哥继续往下讲。
大哥将酒壶一翻,把最后一口残酒倒在了地上:"明明。陪老头子出生入死的是我;明明,在温言身边求她别走的也是我。他们却都只挂记着你。既然舍不得,何必送走你?岑越,你有什么好的,让人这么念着?"
我也不知道。我回顾自己这两辈子,真没看出来自己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硬要说我的过人之处,可能就是我亡过国,还恬不知耻地又活回来瞎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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