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幸運。

    連在山出院當天，除了因為工作出差的連欣維，其他家人都到齊了。

    連勝和殷婕之間的氣氛仍是有些冷淡，但為顧及連在山的身體，兩人的對話多了一些。

    車子抵達家門口，本該將車子開入出庫的連勝卻忽然熄了火，快速走下車。坐在後座的殷婕心頭一緊，按下車窗探頭望去，待她看見站在家門口的那個女人時，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跟在連勝車後的是連赫維的車子，父親停車的舉動讓他覺得疑惑，於是也跟著下了車。

    阿淑，你怎麼來了？連勝疾步走到站在門口的女人身邊。這會天氣還很冷，而她穿得又不多。

    我想來跟連伯父還有你的妻子解釋的陳淑的聲音微微顫抖著，顯然她已經站在冷風中等了好些時候了。

    那你也該先告訴我一聲這天有多冷，你怎麼穿這麼少？連勝說著的同時已經拿出鑰匙開了門，趕緊進去。

    陳淑點點頭，走入屋內。

    連勝剛轉身，連赫維就朝他走了過來，是她？

    連勝嗯了聲，既然她都來了，今天就把話都說開吧。他看向連赫維身後，攜著連在山緩步走來的殷婕。

    殷婕苦澀地扯了扯嘴角，那女人竟然找上門來了。而她丈夫的態度不僅沒有一絲責怪，反而處處表現出對那女人的關心。

    連在山的表情倒是沒有驚訝，對於那個女人他也並不陌生。眾人陸陸續續走入屋內，他回頭看了眼還站在車旁的顧安茉，還不快點進來。語氣是嚴厲的。

    啊？好被點名的顧安茉立刻回神，小跑著來到家門前。

    倚在門邊的連赫維伸手接住幾乎是衝過來的她，眉眼俱笑地看著她。他沒想到，還沒等他開口，爺爺就先一步讓安茉進家門了。

    保姆上了茶之後便退了下去。

    對不起，我來得很唐突。陳淑微低著頭，柔聲道歉。

    連勝一直緊緊蹙著眉頭，你不需要道歉，我們之間光明正大。

    殷婕聞言抬眼看向坐在她對面的陳淑，她還是和三十年前一樣那麼美麗、溫柔。

    我以為我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在三十年前。連在山的話語毫不客氣。

    我很清楚連伯父，我一直沒有任何非分之想我這次來，也是因為阿勝的事情鬧得這麼大，我多少也有責任陳淑濕了眼，語氣哽咽。

    就算你們真的有什麼，你也別以為會有任何改變！連在山一掌拍向桌面，還想再開口說話時，連勝打斷他：爸！您能不能給我和阿淑一點尊重！

    對您來說，她只是一個沒有任何價值的女人，但是請您給她起碼的尊重。如果當年不是您一再地阻止我們，也不會有今天的事情了。連勝閉起雙眼，回憶讓他覺得痛苦。

    他和陳淑、殷婕之間，無非是一個老套的愛情故事。連在山反對他和家庭普通的陳淑交往，硬生生拆散了相愛的兩人。最後在父親的安排下，連勝娶了名門之後的殷婕。

    而陳淑，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給了一個年長她近二十歲的男人。可婚後不到三年，她的丈夫就因病去世了。從此，她便孑然一身。

    陳淑低聲抽泣起來。雖然當年是連勝負了她，但是今天他在他父親面前這番維護她的話，已足以彌補當年的傷了。

    我還不是為你好！連在山即刻反駁，這樣的女人，能給他兒子帶來什麼？

    是為我好為欣兒好全部都是為我們好，但是最後呢？欣兒的孩子沒了，婚姻沒了。我比欣兒幸運，殷婕包容了我所有的過去。但是，辜負阿淑，讓我這三十年來沒有一天過得舒坦的。兩年前，我從大學同學那裡得知，阿淑身體不好。補償她也好，減輕我的負罪感也好，我都想為她做些什麼。殷婕，沒有告訴你這些，確實是我想得不周到對不起。連勝握住殷婕的手，誠懇地請求她的原諒。

    爸，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的路讓我們自己去走吧。欣兒的事情足以讓我們痛心疾首了，不要再讓赫維和安茉也陷入這樣的不幸。連勝的語氣不像先前那樣決絕，而是多了幾分哀求。

    連在山沉默了。他錯了嗎？一心為自己的兒孫好，是錯的嗎？

    靜默的氛圍持續了好一會兒，連在山首先站了起來，我老了，管不動你們的事情了，隨便你們。離開前他朝顧安茉的方向看了一眼，你給我泡杯參茶送上來。

    好，我馬上送過去給您，爺爺。再次被點到名，顧安茉的心跳加速了好幾倍，那是因為欣喜。

    下一瞬間，手就被身旁的男人緊緊扣住。她轉頭，朝他甜美一笑。

    父親說自己是幸運的人，而連赫維覺得，他才是最幸運的人。

    能重遇安茉，是幸運；能和安茉相戀，是幸運；能讓爺爺接受安茉，是幸運；能不被這樣的家庭教育影響，也是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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