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如今被禁闭在泰福宫内,暂且生不出什么恶事,先叫她受受禁闭之苦,也是好的。
兰渐苏翻找要出宫的令牌,这时太子找了过来。
太子身后没太监随行。他瘦了不少,下巴仿佛被削尖了去,面色浸水宣纸似地白。以往他的“苍白”是伪装的,如今他想装出有些气色,似乎都装不好。
公仪津死,皇后被禁闭,站在太子身后的大臣、党羽,可谓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听说,已经有人悄悄投了方志学之年的三皇子去。良禽择木而栖,还没长出来的树苗,比一棵要倒掉的大树来得有投资价值。
太子站在兰渐苏面前,这棵被抛弃的大树,不太有神的双目看向兰渐苏。
兰渐苏道:“太子殿下。”
太子嘴唇嗫嚅,之后说的话显得底气不是非常足:“二公子,你能不能去给父皇说说,让他放我母后出来?现在母后在那泰福宫里,过得很不好。里面的下人不给她好脸色,那些疯妃欺负她。她吃也吃不好,穿也穿不暖。母后她从没受过这样的苦。”
兰渐苏料得到太子是这个来意。这皇宫上上下下,除了太子一党,所有人都为皇后倒台举杯庆祝。太子一党则想方设法要让太子保住地位。
太子党给太子的建议是,在皇上面前,大义灭亲,表示跟皇后彻底划清界限,并抖出皇后以前做的其他恶事。牺牲一个皇后以巩固储君之位。但太子不听他们的话,反而来求兰渐苏,要兰渐苏开口帮他母后出来。
一些太子党因此认为太子没有做帝王的本事,早早的也投奔三皇子一派去。
兰渐苏无奈呼出一气:“虽然你们都说是楼桑人就该死,但顺德娘娘自入了宫,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下手还这么残忍?”
太子略着急:“可……可那位顺德娘娘,她已经死了。无论再怎么惩罚我母后,她都活不过来。况且,杀害她的人,我舅舅,也已经给她偿了命!”
“你真的相信这件事,和皇后一点关系都没有?”兰渐苏看着太子的双眼说,“外人被蒙在鼓里情有可原,不过太子,你真的觉得皇后和顺德娘娘以及王妃的死,毫无关系么?”
太子眼睫颤了两颤。他别过脸去,低声地说:“她是我母后。”
兰渐苏道:“太子殿下,她是你生母,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无辜者的性命不是草芥,这个道理,希望你能够明白。”
话罢,兰渐苏走远了去。无论太子怎么唤他,他都不回头。
出宫后,兰渐苏被关进了天牢。
事情来得挺突然,他刚出宫没走多远,两个紫琅卫便走来,和他作了一番类似推销的对话,然后送上一份天牢免费游。
指令是皇上下的,现在请得动紫琅卫出面的只有皇上。
兰渐苏破了顺德娘娘案,救回公主,该是大功一件。但公主之所以“殒命”,到底也是兰渐苏间接造成,罪名仍有。
皇上问兰渐苏要什么赏赐,兰渐苏正气凛然地拒绝。各论各的,奖赏他不要,惩罚还是得照样跟上。最终皇上送给他天牢七日体验旅。
这笔账算起来真他娘亏!
给兰渐苏安排的牢房,属于天牢中的最上等。一大间有窗带采光的石房,挑高六米。棚顶悬挂一个铜丝繁复重绕的大笼子,那是关押武功高强或者妖师所用的牢笼。灰黑石房中,一抹独特突出的青铜绿,像只把雀屏拢起来的,坚硬的孔雀。
鉴于把天笼放下来,再把兰渐苏放进去、拉上去真的太费力,而且他摆明只是进来两天体验生活,狱卒便没给他安排进天笼里。
兰渐苏在牢房里百无聊赖地左走右晃,一间不过六十平的牢房,叫他来来去去走了上百回。
他与世隔绝了。周遭安静,没有一个人。门外,看牢房的守卫偷懒跑去玩骰子。当真空寂一片。
兰渐苏的思绪被急速放空,捋净之后,再度回拢。
他一会儿躺,一会儿坐,一会儿飞上天笼荡秋千。
瘫在床榻上,凝望眼前棚顶无尽的灰黑。
兰渐苏突然想起旻文公主发病时念的那些话。他自言自语:“两只恶鬼,两只恶鬼……两只。她说,有两只。”那天梳头屏内,他确实是见到皇后和一个模糊的背影。那个背影,不难猜测,应该便是旻文公主口中的“恶鬼”之一。可那个人,到底是谁,难不成,只是皇后的随从?还是说,那个人就是公仪津?
兰渐苏取出怀里的珍珠,对着天窗的日光,眯起眼睛凝视。
这颗鸽绿色的珍珠,至今不清楚它真正的主人是谁。宫里,皇后所用的珍珠均从安南来,那里的气候,生不成这个颜色的珠子。如若是贡品或皇上太后的赏赐,她断不可能以此珠来当尸体的噙口钱,因为赠予她这颗珠子的人,只要见到这个证据,一眼就认得出来。
疑点尚有许多,此时他才一一想到。要是此时,去找皇后仔细问清楚,皇后怕也不愿说出真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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