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纪霜雨可有灵感了,查外语,这才发现果然是翻译问题。他想找的那种电阻器,这时候叫做“光与影节光器”。
纪霜雨如获至宝,赶紧去找个地方抄写了。
图书馆员则有些心情复杂地看他背影,觉得这人的口语,像是留过洋的,看模样也不像干苦力的……怎会沦落到这个打扮。
……
纪霜雨落座专心抄写,身旁不知何时,有两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经过,在他身边看了几眼,赞许地互相交流:“部……先生,您看,这昆仑图书馆面向社会开放,果然是学界之喜,贫寒学子佳音。”
另一名男子蓄着长须,也颔首道:“正是,这里管理也分明,各处有条不紊,周宝铎有其母遗风,好啊,也不枉我的信任了。”
两人也是走累了,索性在旁边落座。
他们心血来chao,便装来昆仑图书馆看,只见这里秩序井然,既有学子借书,也有百姓看报,心中很是欢喜。
而纪霜雨呢,抄着抄着觉得手腕疼了。这才发现旁边还坐了两个也不看书,就坐着看风景的人,他脸皮早就练出来了,当即搭话:“大叔您好啊,吃了没?”
长须男子愣了一下,“吃了。”
纪霜雨:“不急着走?”
长须男子:“……不急,你有何事么?”他一开始有点怀疑纪霜雨认识自己,但看接下来的态度又不像。
纪霜雨开心了,“那钢笔能借我用用吗?我这赶着回去,抄书速度太慢了,铅笔又都被借完了。”他瞥见对方兜里插着钢笔了。
同行人想说些什么,长须男子却抬手制止,很是大方地取下自己的钢笔,借给纪霜雨。
纪霜雨拧开笔盖一看,原来金尖的,知道在这会儿价值很高,拱手道:“感激不尽,您万安,我小心着用。”
他赶紧继续抄写起来,还是硬笔书写速度更快。
那两名男子则就此又低声交谈了起来。
“这硬笔书写便捷之处,更胜毛笔,难怪天下学子都更爱他们了,不喜爱用毛笔作业。”其中一人道。
长须男子也点头,不错,无论课堂还是日常,钢笔大大提高了书写速度,连他自己也有钢笔,虽然握笔还是那抓毛笔的姿势。
但他点头完,又忍不住叹气道:“这钢笔、铅笔,书写起来快捷是快捷,却只是工具而已。毛笔字,却是可以称之为艺术的,我的弟子访学西洋,拿出华夏书家墨宝,西方美术界也大为欣赏,还要借鉴创作,这是华夏独特的美术!我只怕未来人人都用钢笔,疏于练习,过上几代,华夏书法难出大家。”
这位长须男子显然喜好书法,同行者看他低落起来,赶紧岔开话题道:“但正因为这些实用工具出现,而今书家不也都在探索,如何更具欣赏价值,倒也是种进步,都说有一笔好字,前途也更顺遂。我还想求您一副字呢,早知道您是当代大家,书风豪放,气象万千。”
长须男子哈哈一笑:“远谷啊,别这么夸张了。当今书法大家,还是首推谭佑安、莫怀林,尤其谭佑安,竟有兼容碑帖之势,我只能说是个爱好者,平日里功夫都用在俗务上啦!”
两人正说着,旁边那个贫苦学生好像抄写完了,把钢笔还给了他们,连连道谢,收拾起东西就急匆匆走了。
“哪个学校的,如此粗心。”长须男子很自然地以长者口吻念叨,原来是看到对方落下一张纸,飘到地上了。
他弯腰捡了起来,扫过纸面,眼神即刻凝滞了一瞬。
“怎么了?”同行人看他表情不对,问道,“这学生抄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么?”
“抄写的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这字……”长须男子惊喜地道,“有意思啊!有意思!”
这个贫寒学子多数字迹比较潦草,也有几处写得稍微端正一点。奇妙的是,竟像是把传统笔法融入了进去,风骨天然,甚至,兼具碑帖风格!
华夏人用钢笔,都是图便捷,而且这钢笔创造出来,本也不是为了书写华夏文字,书写洋文才更顺手。就如他之前所言,一个工具罢了。
可这笔字,却有法有度,不只是字,能称得上书法!
尤其楷字,兼有碑帖之风,又不失硬笔独有的凛然——书界碑学(崇尚碑刻的流派)帖学(推崇卷帛字帖的流派)的高低争论由来已久,这个年代,正是刚开始探索把碑帖融合,只有极其少数书家,比如谭佑安有所成。
长须男子忍不住道:“这学生的字,也许比不上当代大家,但它已得碑帖互补的意味,还是将其用钢笔写出来的,别具风骨,简直独树一帜。”
长须男子这才发觉,原来钢笔还可以不止是工具?
他是越看越觉得新鲜独到,产生好奇心,忍不住抬头道:“那个学生呢?快把他找来,这字太潦草了,叫他认真写副字,我要看看他如何运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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