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是京城内穷苦人家住的地方,一个院子里许多家聚集而居,几乎是每一间房都住着一家子的人。
正在想要不要嚷一嗓子,忽然间听到后面有人道:“总之你们快走,别给我惹麻烦!”
“之前欠的钱都给了,又给了三个月的房钱,怎么还不让我们住下去呢?”
“你还好意思说,你汉子杀了兵马司的大人,眼见要砍头了,我还留你们呢?你们可是同伙,若是兵马司的大爷想起来,过来为难,我岂不是平白倒霉。”
三人听见这声气,知道找对地方了,急忙从旁边绕过去,却见后面还有一间破破旧旧的偏房,之前在兵马司门口见过的那愁苦妇人正在跟一个粗短的男人说话。
妇人眼中带泪,脸上露出哀求之色:“我婆婆病着,才请了大夫吃药,大夫叮嘱过不能挪动的,能不能等她略好了些再走,求您开恩吧。”她说着双膝微屈,向着男人跪下去。
那男人粗鲁地一挥手:“你求我有什么用,之前你们欠了半年的钱我也没来赶人啊,谁知道竟纵出个杀人犯,早知道就不该心软,早该赶你们离开,就省得出这种事了!”
林森早忍不住先走过去:“做事别做绝!她一个妇道人家,你何必这么为难她?”
蔡采石也走过去:“大嫂,快起来。”
那男人看他们衣着相貌不凡,看得出是大家子的公子,一时疑惑:“你们是干什么的?”
无奇走过来笑道:“我们是吏部的人,先生,她家的男人虽然犯案,但犯的不是谋逆,没有株连那一套,何况他家里有病人,你也收了人家的房钱,你若不通情理,我回头跟应天府的人说一声,倒要好好地查查你这里的住宅情形,看看你是不是动辄驱赶房客,或者有没有房客诉冤叫屈以及意外事故之类,到时候你的麻烦就真的来了。”
那男人见她生得貌美,语气虽温和,说的话却正中软肋,吓得直了眼睛。
他愣了会儿才悻悻道:“好好好,我怕了你们,就算我没说……不过三个月,三个月后一定得从这儿离开!”他扔下这句狠话便逃之夭夭了。
被蔡采石扶着的那妇人强忍泪水,不住地躬身道谢。
三人跟着妇人到了里间,见满屋破败狼藉,一张残破的桌子,两个瘸腿凳,泥地的角上还有两个明晃晃的老鼠洞。
屋内隐隐地有微弱地咳嗽声,无奇走到里屋门边掀开帘子,果然见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婆婆躺在土炕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又像是昏着。
妇人想给他们弄些茶水,可水缸里只剩下小半缸,浑浊不堪,茶更是没有,她局促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又不知他们三个来做什么,眼睛里就透出畏惧之色。
蔡采石跟林森都皱了眉。
无奇转了回来:“大嫂,孩子呢?”
提到孩子,妇人缓了口气:“兵兵早上出去玩儿了。”
无奇笑笑:“你别怕,我们只是过来看看,跟你聊两句,不是审人,也绝不会拿人。”
妇人听了稍微放松了些。无奇道:“大嫂,我们想问问,何大哥是为什么忽然要去刺杀冯指挥使的?他们到底有什么仇?”
她的神情跟语气很和善,相貌又好。
妇人给她一问,眼睛里又有点泪冒出来,转头看了眼里屋:“仇……其实已经过去很久了。”
“哦?”
又想了半晌,妇人才道:“五年前我们流落京城,在这里落脚,钱都花光了,只剩下祖传的一块玉,那玉是好的,何勇就拿去当铺要典当了,谁知那家铺子见他是外地来的,就起了贼心,压价不成,就用另一块把我们那个调包了。何勇回来才发现,去跟他们理论,反而被他们倒打一耙,报了官把他关了三天。何勇气不过,有一天喝醉了,便去把那铺子砸了……正好冯指挥使带人巡街,捉了个正着。”
蔡采石听了道:“如果是这样,那好像用不着判五年吧?”
妇人摇头道:“反正就说他抢劫商号,要重判,关了足足五年才出来。这五年里我们不知是怎么过来的,我婆婆原本身体还好,因为担心他,加上过的太苦,便病倒了,何勇给关进去的时候,孩子才一岁半,现在……”她说不下去,捂着脸哭起来。
林森听到这里心里又是气恼又是惋惜:原来何勇是因为这个去报复冯珂境的?这倒是说得通。
蔡采石也紧闭双唇,默默叹了口气。
无奇却又问道:“好不容易出来,不是该好好地过日子吗,怎么又想去杀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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