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有人能这样娇纵地发脾气,都让顾劲臣觉得可爱:“是、是爹爹不好,以后,再不会了,爹爹就是上茅房,都把你背着好不好?”
“好。”顾珠撒起娇来很有些没完没了。
之后用膳都是坐在大饼爹的腿上吃,午睡也要大饼爹陪着在旁边看着自己,晚上听见下头的人说二哥哥的小媳妇已经被放回来了,刘灵那家伙认了罪,直接不必流放,秋后问斩,倒是于心不忍了一瞬,却又没有去做些什么,只是把大饼爹推出去,自个儿带着谢崇风去了书房,坐在宽阔的椅子上,咬着笔头,要给远在长安的娘亲写一封信。
谢崇风双手背在身后,站姿端正气势不凡,身材颀长而修健,单是站在那里,约莫没人看得出来是个傻子。
顾珠习惯了这样不像傻子的傻子,一面思考怎么跟娘亲说起三表哥的事情,一面跟谢崇风说心里话。
“我觉得吧,表哥就是有点缺爱才会这样,童年没个好的引导,所以变得坏坏的,也不是他的错。我看他来扬州接我,主要是想要跟他的那些哥哥们一样有个好的婚姻,奇怪,才这么小就想着要娶老婆了……”
“对了,你有没有老婆啊?”顾珠撩起眼皮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谢崇风,“应该有了吧,尉迟沅说他都有个娃娃亲,等过了十四岁就要下聘礼了,你都十八了……”
“不过也不一定,你要是有老婆,她肯定会知道在长安的不是你,你也不会变傻了也只知道叫娘,而不是叫老婆媳妇什么的。”
谢崇风站在满室的烛光里,垂眸看着宽大书桌后头模样Jing致得不像话的小朋友,耳边是窗外细密的雨声,胸腔里是平淡的暖意。
“铁柱,你说,三表哥是想要当太子吧?”
——当然是。
“也对,他从小被欺负,长大自然是希望能够做给那些人看,让他们看他多么厉害。可是他这样的话,一辈子都是在为别人而活,是为了证明别人是错的才去做那些事情,那真是……怪难受的。就好比你吧,根据本柯南大兴分柯的分析,你跟三表哥差不多。”
——哦?怎么讲?
顾珠一边聊天似的说话,一边在纸上写下工工整整秀气的字体:“你是庶子,大兴庶子地位有多低,这个我知道,但是一般庶子的亲生母亲都会很疼自己孩子,哪怕地位低,只要得老爷疼爱,吃穿用度也不缺什么,我家二伯伯留下来的遗孀和那三个庶子哥哥便是很好的例子,虽然他们已经分家出去了,但过得应该也不错。”
“你大概比较惨,爹不疼娘不爱的,于是就有点想要证明自己根本不缺那点儿爱,别人看你只觉得你厉害,都说你不比那嫡子差,你很开心,可开心过后呢?”顾珠说到这里,摇了摇头。
——所以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就该跪下任由别人欺辱?
“所以,为什么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真是造孽啊……”
谢崇风眼睫颤了颤。
顾珠说完,信也差不多都写好了,他将信纸叠起来,装在信封里,用蜡封好,这才从怀里掏出娘亲给自己寄来的信。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连信封都不太想破坏,随后从里面抽出厚厚的一摞信纸,顺带着掉出一朵干花。
花是长安特有的小型牡丹,很漂亮,大概是娘亲亲自晒干夹在书里做成的,摘了花蕊,只留下花瓣,于是不臃肿也不会鼓起一块儿来,只薄薄的一片,看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顾珠捏着干花闻了闻,总觉得娘亲的身上大概就是这样夹着花与书的味道。
再看信,信上都是些家常的话,大片大片都是对他被绑架的关心,和隐晦的对大饼爹的指责,对他身边捡到的谢崇风,娘亲根本不信,还说长安的已经确定是真的谢崇风,让他捡到的那个随便找个地方丢了、或者喜欢就留下来养着当个玩伴,都行,对谢崇风的处置就这么简单,最后重点则是问他要不要回长安,说长安的夏天很漂亮,七月七的时候,全城彻夜不眠,想带他去庙会,一块儿戴着面具在长街玩耍。
顾珠看罢,失落得很,怔怔的,问谢崇风:“长安的庙会比扬州更好玩吗?”
谢崇风自然是不能回答,但若但真让他说,他也只能回一句‘不知’。他可从未参与庙会的,旁人吵吵闹闹,戴着面具在长街嬉闹,放灯、丢红线、挂平安符,这些事情都无聊透顶,所以谢崇风没做过,也不觉有意思。
“算了,又不是不去,等我这边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肯定是要去长安玩儿的。”顾珠算了算时间,天真地想,“三年一次考试,这次如果顾炙考上了,待今大哥没有考上,那么我还要在扬州待上三年,等我十岁的时候就能上长安去,恩,也不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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