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却发现,平措的视线其实是落在他身后的几个小紘军上。那家伙热情地把人喊下来,挪了个位置给人坐,勾肩搭背,笑得像个傻子。
唐念青脚步滞了滞,最后目不斜视地离开。
他心里头那点期许,简直可笑。
而今,他倒是不想平措再记得什么了,就这么吧,这样就好。
唐念青低头,用刀割下了自己和平措的一缕头发,缠绕在一起,用破布包住,放入了平措手中,他用自己的手包着平措的手,缓缓合拢他的手指。
平措睡得极不安稳,费力地掀了掀眼皮,但又沉沉地合了起来。
唐工你在干什么
他发出像梦呓一般的声音。
苏威埃的礼貌,唐念青吻住了对方的唇,干燥,微凉,鼓励我。
让我舍得离开你。
平措的意识极其混沌,听见的声音都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他知道是唐念青,是唐念青,唐念青他念叨着这个名字,舌头轻轻在那贴紧的唇上舔了一下。
这细微的回应令唐念青身子呆住了,怔了好久,他才闭眼微笑,用力抱紧了这个男人。他们温柔**地吻了很久,直到平措忽然无力地垂头,他再次睡着了。
之后许久,唐念青的视线停在某个虚空中,他发着呆,抱住平措的手臂越收越紧,最后颤抖了起来。
这次,换我先走一步了
他在睡着的男人耳边嘶哑低语。
你别跟来。
活过八十,再来见我。
他放开了平措,拎起刀,弯腰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沧海
他小时多病,每日做得最多的事便是裹在鸭绒被中,长久地注视着窗外。
记忆中,晋陵总是下雨。
绵绵柔柔的雨丝随风散落,青石板铺就的街市一片岑寂,像个被夜雨洗净铅华的女人,露出柔婉的脖颈,静静地安卧在烟雨中。
似乎是五六岁时,不知哪里来了一个算命的,说他的命格是要当做女孩养才养得大。母亲信了,从此要他留发穿裙子,玩布娃娃,还给他改了名字,文卿成了文琴。
俗不可耐。
父母不知他的愤恨,一如既往忙碌,他们在医院工作,总是忙得很晚,甚至几夜都回不来。他跟着胖乎乎的保姆睡,在她的鼾声中睁眼到天明。
没有任何称得上是愉悦的节点,记忆里荒凉一片,全是铺天盖地的雨声。
那时他没有朋友,哦,有一个,叫小胖。它圆滚滚的,是一只芦花鸡。它只陪了他三月,被他喂得膘肥体壮,然后保姆把它割喉放血,拔毛破肚,裹着盐巴和香料,送入了蒸笼。
父母在餐桌上夸赞保姆的手艺,开怀地享受美味,却没人知道那是他唯一的朋友,他摔了筷子,躲在被窝里哭了很久。
他不想再交朋友了,如果还会有朋友的话,他一定要保护那个人。
.
十岁时,巷尾的破屋里住进了穿着怪袍子的一家人。
他们卖藏药,也会一点歧黄之术,有一些去不起医院的人会来找他们抓药看病,夫妇俩很和气,带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就这么在晋陵安家落户了。
母亲请他们一家过来吃饭,因为她想试试看,她和丈夫都一筹莫展的病,这两个远道而来的藏医能否有好办法治好她儿子的病,让他能像正常健康的孩子那样生活。
但他们也看不出什么。
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免疫力不足,平时Jing细地养着都还小病不断,把父母愁得很。
他却不是很在乎,生病了他可以一睡睡好久,保姆打雷般的鼾声才吵不醒他。
从那顿饭后,那个穿着怪袍子的男孩就常常出现在眼前。
有时是晚饭前,有时是晚饭后,他从篱笆墙那边翻进来,一脸笑嘻嘻,用奇怪的调子喊他,琴,琴!
傍晚微微发紫的天,淡得透明的弯月,男孩用衣服兜来一分钱的瓜子,踮着脚往他的窗子里瞧,男孩撩着袍子,一个劲儿地说:给你,给你,琴,给你
他走过去,把窗子关住。
男孩后退了一步,有些落寞地站在那儿。
他又把窗帘拉上了。
但第二天,那男孩又来了,依然殷勤:琴,琴,给你,给你
他不理。
隔天起来,窗台上,两个黄橙橙的橘子安静地趴在那儿。他站着看了一会儿,伸手拿进来,剥了一片放进嘴里,凉凉的酸甜味。
后来,他常听见有个女人在巷子里喊,次仁,次仁平措。
他撇了撇嘴,怪名字。
平措壮得像头小牛犊,他总是满街乱跑,还很多话。一开始很不纯熟的晋陵话没一会儿就顺溜了,他开始接一些零碎的活儿帮衬家里,有一段时间,他走街串巷送报纸,每次小洋房的报纸,他总会拖到最后送,然后就可以明目张胆窝在窗台叽叽喳喳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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