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微星闻着,眼皮疲惫垂落,脑海中依稀闪过今天从羚甲里一路走来种种,比起嫌弃这里的简陋和贫穷,祝微星感触更深的是面对住了二十年的家,他只觉陌生,没有熟悉感,更没有归属感。
我要尽快适应,祝微星对自己说。
想着想着,他睡了过去。
大概换了新环境的缘故,微星又做梦了。
不同于过去的一片漆黑,这回的画面有色彩,却过于艳丽,拉满的饱和度刺眼得辨不清具象,调色盘似的花花一片,像山河,又像建筑,像人,也像动物,绮妙诡谲,朦胧异幻。眼睛失去作用,幸好耳朵还能工作,他听见了乐声。钢琴、提琴、吉他、琵琶,试剂般被一支支的不停往器皿里添加倒入,彼此反应,叠加噪音,直到眼睛和耳朵都不堪积累重负,轰然一声……
梦境炸了!
祝微星艰难睁眼,脑袋胀痛得仿佛2G内存硬被塞了1T的资料,半晌才缓过来,看清屋内漆黑,已是傍晚。
摸了把脸,平整思绪与呼吸,祝微星蹒跚下地,开门走出去,客厅也是半黑,焦婶不知何时离开了,只有祝nainai的房间飘来微黄的灯光和轻轻的电台戏曲声。
梦里听见的乐声莫非受这个影响?祝微星胡思乱想着来到小卧室门前,看见nainai还在叠纸钱,地上箱子已被装得快满。浅浅的剪影让她的背没有在人前看着那么挺直,有一点佝偻。
祝微星正想如何开口,nainai先说话了,依然低着头。
“菜在桌子上,不想吃冷的就热一下。”
祝微星问:“您吃过了吗?”
nainai道:“我等等吃。”
祝微星于是去了客厅。打开灯,桌上果然放了好几盘菜,有荤有素,还有一道冬瓜火腿扁尖汤。
祝微星思考片刻,发现自己不多的常识储存里没有使用煤气的记忆,好在老旧的冰箱上放了一台老旧的微波炉,这个他会。
把桌上的菜一一加热,祝微星低声道:“吃饭吧,nainai。”
祝nainai停下了动作,奇怪的看过来。半明灭的光照在门边少年缠着绷带的头脸上,衬得肤白眼净,格外青涩,也让他的表情显得平和诚恳,且有一些陌生。
就在祝微星以为祝nainai不打算理睬自己,祝nainai把手里的纸钱放下了,下床洗手,脚步蹒跚着坐到桌边。
祝微星看看她不利落的腿,跟着在另一头坐下,给祝nainai盛汤,等nainai端起碗他才动了筷子。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也没发出大动静,祝微星大病初愈,胃口一般,好在nainai做的菜清淡少油,果然和他在医院吃的一个味道。
吃饭期间他能感觉到nainai盯着自己看了好几回,看他端着的碗,看他筷子的落点。但nainai不开口,祝微星便没问,直到喝汤,nainai才道:“你们辅导员刚打来电话。”
祝微星放下勺子,认真的听。
“她暑假在外地进修,今天才回,听说你的事想过来家访,我跟她说你已经快好了,让她不用麻烦。”nainai起身,从碗柜里取了两个干净的碗,把剩下的饭菜汤倒在一块,成了一大碗菜泡饭,盖上盖子放在灶台角落。
“她说给你在学校申请了大病补助,让我问问你要不要,要的话开学之后去办公室找她。”
有补助不是好事吗?为什么还打电话问要不要?
nainai像是看出了他的疑问:“你以前都是拒绝的。”
拒绝,为什么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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