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安义一人守在门口。
天色昏黑,片片乌云无可预料地遮住了九天之外丝丝缕缕的阳光,颤抖着下起雨来。时不时有震耳欲聋的雷声和划空而过的闪电,如注大雨倾倒在飞檐斗拱的九重宫阙上,轻烟笼罩着这座庞大的宫城,自小熟识的所在竟显得朦胧而不那么真切。
“陪朕回东宫一趟。”轩辕淡淡交待道。
安义踌躇问道:“陛下是去看太子么?”
轩辕推开身后宫人的伞,径直向前走入铺天盖地的蒙蒙雨幕中。
“朕今日没空和你兜圈,朕给你个名单,你把他们全都叫来。”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顾秉在书房里收拾着东西,一件件细细分类,原本有些凌乱的书房慢慢空下来,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终于停当了,顾秉看着清心把这些东西一筐筐搬上马车转移,里面皆是从政十年来,在东宫,在嘉州,在大理寺,或在中书省当值时,平日里得闲记录下来的风土人情,赋税盐铁,士绅豪强,能官干吏等等。若是能落入有心人手里,偶尔看看,或许能为其添一份助力,但也有可能会被他顾秉所累,被束之高阁,或者干脆付之一炬。
市井人家尚且人心趋利,何况笑里藏刀,刀不见血的官场?
也许来年清明真的只有清心来为自己上坟了,顾秉摇头笑笑,突然有些不甘。
仆从在东宫前庭的时候就被拦住,周玦皱眉,自己接过伞,缓缓走向内庭。四月底的天气,桃花都谢的差不多了,唯有槐花香气熏人。
轩辕只穿着件玄色的便衣,斜靠在榻上,手里端着碗姜茶。他面前还跪坐着两人,一个是赫连,还有一个人,周玦似乎从未见过。
“陛下。”周玦上前行礼,心下觉得有些恍惚,想起十多年前,众人在此处谋划纵横,翻云覆雨,亦抛却大把韶华。
轩辕瞥他一眼,示意他也坐下,说话的声音极轻:“这里的人都是朕信得过的,有什么你们便直说。”
周玦只觉心内又惊又喜,喜的是圣上信赖,惊的是,连黄雍秦泱这等东宫心腹,轩辕都没有召见密会,若不是轩辕疑心病太重,便是如今局势真的到了一子都输不起的地步。
收敛心神,周玦在赫连身旁跽坐下来。
赫连是急性子,张口就问:“陛下找我们来,是不是要打燕王?”
轩辕抬眼看他:“也许是。但一定不是现在。”
赫连不解:“如今朝事,河北道之事最为紧急,陛下临时召见我等,若不是为了河北道的事情,总不能是叙旧吧?今年都叙了好几回了。”
轩辕扯扯嘴角:“赫连,你和勉之关系如何?”
赫连大笑:“陛下这话问得有些多余了,臣和顾秉在东宫的时候就认得,后来陛下微服驾幸嘉州,还是臣陪陛下住在顾秉的刺史府呢。关系当然没得说,对了,当年陛下大婚的时候,为了奠雁礼,顾秉从来不杀生的人,一箭就把头雁从天上射下来了,陛下是不在,臣当时对顾大人的射艺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轩辕猛地挥手:“够了。”
赫连虽鲁莽,但也不是痴傻,此事也看出轩辕心情已是糟糕到了极点。
轩辕定定地凝视着他们:“如今,顾秉的情况已经可以用危殆来形容,说是命悬一线也不为过。朕只问你们一句话,你们要不要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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