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仁帝并未即刻应下,眼神朝一干文官看了看。
有人琢磨着惠仁帝的意图 ,自作聪明道:“赋税一事,哪能说减就减。镇国将军乃事武将,只怕不懂农桑之事,保不齐被刁民蒙蔽……”
此话一出,朝中武将皆怒目而视。
若不是有惠仁帝坐在上首,不得御前失仪,说话这人恐怕已经被胖揍了一通。
喻苏抿了抿嘴,出声打断了试图讨好惠仁帝的官员,“儿臣以为,当尽快拨粮,驰援边城几处府郡。”
谁也没想到,出言阻止的人竟会是一向在朝会中无甚存在感的五皇子,但转念一想,五皇子被送到白露山之前,为强身健体,曾在秦家学过一段时日剑法。
这么看,确实是有些情分在。
站在喻苏不远处的唐景昇偏过头,神情略显不满。
还是心太软了。
此事有朝中武将在前,再不济,还有户部尚书,国师,何须他去做这个出头鸟。好在没什么大的妨碍,圣上不会因此便疑神疑鬼,但总归还是谨慎些的好。
“哦?”惠仁帝对喻苏所言,倒是没表现出明显的不悦,“那你倒是说说为何?”
“父皇明鉴,秦将军驻守边关多年,便是南蛮使诈腹背受敌之际,都未曾向京城发过塘报求援,如今定是迫不得已,才会如此。”
“何况秦家的家风,便是太.祖都曾出言称赞,塘报必是据实,什么受人蒙蔽,亦或不懂农桑之事,皆是一派胡言!秦家虽为武将世家,却并非莽夫,而且有国师所言在先。儿臣以为,若减免赋税难以一时拿出章 程,可先拨粮。”
喻苏说完,抬头看向坐在龙椅上的惠仁帝,神情中还带着些故作的紧张忐忑。
只可惜等了好半晌,惠仁帝都一言不发,这样的反应让人摸不着头脑,许多老臣也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宓葳蕤蹙眉。
早在喻苏开口之时,他便决心要促成此事。
毕竟他知晓喻苏做事再谨慎不过,能让他舍下这份谨慎也要出头,可见与秦越的情分不一般。
况且据他所知,这几年伽邑国虽算不上风调雨顺,却也国库充实,各地每年收到新粮之后,粮仓中的陈粮都会被废弃。
秦越这份塘报来的时间却是正好。
如今各地秋收已毕,不存在拨粮后搬空粮仓的可能,多余的陈粮正无处可用,用以救急还可免于浪费。
所以此事到这会儿,需要的不过是惠仁帝的一句话。
可谁能想到,只因惠仁帝态度不明,便无人敢轻易附议,这场面属实是有些可笑了。
此情此景,宓葳蕤突然就明白了喻苏为何说伽邑国如今内忧外患。
朝中不是溜须拍马,便是明哲保身,若真遇上大事,莫不是他们真以为只要“自扫门前雪”便能不惹火烧身。
“皇上,五皇子言之有理,臣附议。”宓葳蕤出声打破了寂静。
惠仁帝的视线在喻苏和宓葳蕤之间来回转了转,随后慢条斯理地说道:“朕也觉得五皇子说得不错。秦家满门忠烈,秦越更是朕亲封的镇国将军,乃股肱之臣,朕自然再信任不过。”
“至于拨粮减赋一事,不必再议。”
“传朕旨意,戎城等秋收不济的府郡减赋一年,巡农御史即刻启程去往边关,命各知府开仓放粮,收容流民。”
“皇上圣明。”唐景昇捧拥道,“乃黎民之幸。”
“皇上圣明。”有唐景昇带头,不一会儿,北辰宫便高呼着跪倒一片。
惠仁帝在百官跪拜中心满意足地结束了朝会。
惠仁帝离开后,阶下官员也随之散去。
丞相府。
“父亲,您还要将宝压在五皇子身上么?”
唐景昇的长子唐文瑞紧追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书房,不过唐文瑞的神情显然更为焦躁。
唐景昇乜了唐文瑞一眼,“五皇子留着唐家的血脉,若他能坐上皇位,于唐家再好不过。”
唐文瑞何尝不明白。
可喻苏一直与唐家不亲,他有时甚至怀疑,喻苏是不是知道文芯的死,与唐家脱不了干系。
“您说的不错,可五皇子能不能登位还是个未知数。在白露山待了三年,都没改掉他意气用事的毛病,这才回宫多久,今日朝会他又出这样的风头。若不是今日歪打正着,免不了又要惹得皇上生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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