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文措辞的分寸更是十分合宜,只是以半个同窗的口吻,称赞贺云樱先前在文渊书院一会之中的手书与文采,希望前来探病之时,亦有机会再谈书画。
帖子最末落款,除了名姓之外亦附了他的表字,文澄。
而随帖子附上的礼单并不长,只有三件东西。
一瓶药膏,一本棋谱,一盒颜料。
贺云樱知道蒋际鸿棋艺极佳,前世里他每次到蘅园,总会与萧熠手谈几局。
虽然十局之中最多能赢一两局,但已经是京中少有的能与萧熠对局之人。
她自己下棋倒很少,只是常常看他们下棋。
偶尔也会技痒,想要与萧熠对弈,但萧熠却不像教她书画那样有耐性。
即便是磨不过她,摆上一盘,不是故意放水让她哄着她玩,就是快速狠辣出手,先在棋盘经纬之间杀得她溃不成军,随即直接起身抱她去暖阁或寝阁,再论其他……
贺云樱的指尖轻轻滑过那棋谱的封页,仔细想想,前世里她仅有几次认真下棋且在其中颇得乐趣,竟然都是在蘅园连日设宴,或萧熠叫心腹近臣多加盘桓的间隙,与蒋际鸿对弈。
他也聪明,是可与萧熠相提并论的那种聪明。
但却没有萧熠的狠辣锋利,侵略如火。
正想着,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棋谱中滑了出来,低头一看,是内里夹着与拜帖同样颜色的竹叶书签。
上有一行小字:县主若不喜棋道,强读此谱,亦可助眠。学堂课上读之,尤甚。
贺云樱不由噗嗤一笑,想起以前确实听蒋际鸿随口说过书院之中,所谓才子们到底也是寻常少年,瞌睡、逃课、翻.墙、打架等琐事。
事情皆不大,但他总能说的很有意思。
先前蒋贵妃直接说什么联姻之事暂且不提,只当做平辈往来,贺云樱此刻倒也颇有些期待与他再见。
很快三日过去,到了六月二十。
天稍微有些Yin,似乎要下雨又没有下,天气闷热非常,连着在房里休息了七.八日的贺云樱终于能自己走路了。
左脚脚踝已经消肿,虽然用力时仍旧能感觉到隐隐作痛,也基本行动自如了。
但霍宁玉却没有如何恢复。
经过了季青原的连日行针,甚至换过两回方剂,还多请了一位太医过来会诊,霍宁玉的头晕与头痛,依然时好时坏。
中间有时能多坐一会儿,甚至也能散散步,所以还曾到如意轩探望过贺云樱一回。
可这最好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两个时辰没有头晕,当日的晚间就又严重起来。
季青原脸上已经没有先前的轻松,直接就在霍宁玉院子的厢房里暂住。每日为她行针两回,推拿肩颈。仗着是姨甥之亲,也没有那许多顾忌。
萧熠身为人子,当然更是忧心。他六月下旬公务本就繁忙,再加上挂心母亲的身体,短短几日之内,便能看出有些憔悴清减,心绪也难免越发烦乱。
因而当六月二十,听说蒋际鸿带着蒋贵妃所赠的药材,登门探病时,萧熠心中那顾烦躁之意几乎要冲破头顶,直上云霄。
但再三调整呼吸心绪之后,萧熠还是咬着牙摆了摆手:“请蒋公子到花厅吃茶。王妃还在休息,礼物接了就是。我等下过去。”
想了想,又抬眼望向林梧:“想来蒋公子上门,是为了探望长辈。县主有伤,行动并不是那么方便,不用将话传到如意轩了。”
林梧低头躬身,谨慎应了:“是。”
萧熠这才能略略缓一口气,过去花厅与蒋际鸿吃茶,说几句场面话。
蒋际鸿见只有萧熠出来,心中多少有些失望,面上当然不显,只恭敬客气地转赠了蒋贵妃的礼物,以及自己预备的药材,又问候家中长辈安好。
萧熠倒也不掩自己的忧色:“家母头晕之症仍未缓解,因此才不便请文澄兄相见。但文澄兄殷殷厚意,我自当转达。”
虽然萧熠以表字客气相称,听起来很是和蔼亲近,但蒋际鸿心中却仍旧谨守分寸,温声劝道:“上了春秋的长辈,值此炎夏,偶有不适原是常见的。王爷纯孝,忧虑挂怀,亦是常情。但王爷还是宽心,老王妃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借文澄兄吉言。”萧熠勉强弯了弯唇,低头抿了一口茶。
探病至此,也无更多可说,蒋际鸿再度欠身问道:“王爷事忙,学生也不便多打扰。不知可否请王爷贵属引路,学生还想再探视姨母片刻。”
蒋际鸿也是蒋侧妃的侄子,如此探望是理所当然,萧熠自然不会阻止,且见他礼貌周全,摆明不会在王府里乱走,心中也有几分满意。
当即颔首应了,命人给他引路,自己也重新回到书房去料理公务不提。
然而素来自诩周密多智的萧小王爷却没想到,蒋际鸿的确没有乱走,是规规矩矩被人领到蒋侧妃的院子里。
可他们姑侄两人吃了一盏茶之后,蒋侧妃居然亲自带着蒋际鸿去如意轩探望贺云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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