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灶台上有早上小米稀饭和大馒头,我给你热热去。青青啊,地上凉,别光着脚,赶紧回屋床上躺着,姥儿给你热饭去。”徐nainai双手拉着僵直的刘桂萍,把人硬生生拽走了。
两个人一到灶台前,透着矮小的玻璃窗户,往堂屋跟前偷瞄了一眼,砰砰乱跳的心,才缓下一口气。刘桂萍紧拉着徐nainai的手忍不住直哆嗦,嘴唇发抖,“妈,她这是……她这是……”一想到刚刚要不是妈硬拉着她,她可能就冲上去了。光想想,心里就狠狠抽了一下。
徐nainai扯掉藏青色头巾,擦了把脸。走动这几步,竟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到底年龄大有阅历,看着慌慌没个主心骨的儿媳,徐nainai先把自个先稳住了。想了想说:“你去玉米地里,把长胜喊来,别回家。直接借他二大爷的自行车,去前村把马道婆请来。我估摸着,青青前两天晕倒,被路过的捡了便宜。让马道婆费点心,把人请走,咱家添点纸钱就行了,不是什么大事,”
“能行么?这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刘桂萍半信半疑,一想到那要笑不笑的黑眼珠盯着自己,就浑身骨头缝里发凉气。
徐nainai板着脸瞪了刘桂萍一眼,“我活这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让你去赶紧去。”儿媳小气,嗓门大,家里一旦不如她的意,扯皮发疯弄得全家没脸。可脾气一下来,也倒是能听进去话的。
婆媳相处了十几年,性格脾气都摸得透透的。
这边婆媳俩说完话,刘桂萍遮遮掩掩的出大门跑了。
周子青站窗户口瞟到,浑不在意的在屋里溜达起来。大通间的瓦房,用芦苇草编成席子做了两个隔间,在中间的堂屋,左边是她现在睡得卧室,右边杂七杂八的东西放了一地,倒像是储藏室。
卧室里的摆设,一眼看到底。斑驳脱落的墙皮,凹进的地方,露出里面灰白的石灰。一张大木床,一个年代久远的姜黄大衣柜,还有和衣柜配套的黄色桌子,旧的脱漆掉皮,露出里面的劣质木头。
周子青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反而是径自走到墙上贴的三好学生奖状跟前。有了原身记忆的她,自然知道,她穿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墙上这几张掉了颜色的奖状,用着透明胶带帖着。时间久了,墙皮脱落,新的胶带压着旧的胶带,一层一层下去,边角积累了厚厚胶带。
有了年头,奖状上却不曾落灰,手轻轻一碰,边角胶带张开,带着一同散落的墙灰,落在脚下。周子青冷眼看着地上的奖状,竟然忍不住心酸发涩。
撇撇嘴,自言自语道:“你珍惜的东西,一毛不值。你想要留下的痕迹,你看,时间一久,就会掉色脱落,最后成为垃圾。你的憋屈忍受,可他们全都看不到。就说明你方法用错了,别人装作看不到的东西,你得亲自拿到跟前让他看……”徐镇上的中心中学8月底已经通知报道了,原主却还在家里帮着掰玉米棒子。
转悠几步,视线停在黄色桌上的一张照片上,是一张全家福。女的二十七八岁,明媚皓齿,一张瓜子脸,旁边男的一张清清瘦瘦的脸,有些书生气,可眉头轻蹙着,一副冷谈疏远的模样。中间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五官透着秀美,却一脸怯生生的站在两人中间,上挑的眼睑委委屈屈瞅向一处,显得又呆又木,没一丝小孩的活泼灵气。
周子青把照片抽出来,踩着凳子放到姜黄衣柜上面,“放上面招灰烂掉吧,跑的跑,走的走,还眼巴巴的天天看。别在做他们还会回来的梦。过来人的经验,就是回来了也和你没大关系,还是当成死了的好。”
今后原主的人生,由她接手,上学是一定要上的,没道理一开始就输在起跑线上,至于那个打赌富二代,以后留着她来收拾。
“青青,来吃口饭。”徐nainai用切菜案板端着一碗稀饭,一碟咸菜,一个馒头,放在堂屋的桌子上。
周子青拽张椅子坐到桌子旁,端起碗先饮了口稀饭。在原来的世界,她就不挑食,自己养活自个,没挑食的权利。
刚热过的馒头松软,从中间掰开,夹上几口咸菜,一口馒头咸菜,一口稀饭,吃的挺香。
徐nainai坐一旁,眯着眼睛细细看,越看越是不对劲,小心问道:“青青啊,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原来吃馒头,喜欢撕下一块,吃一块,像小鸡啄食似的。记得看不过眼,她还说了两句。
喝了热稀饭,浑身开始冒汗,九月份的天,热得很,周子青浑身上下还穿着长裤长袖,遮的严严实实。
周子青听到她姥儿问话,顿了一下后,直接用嘴咬着馒头,双手把裤管撸到膝盖,一手掀开衣裳,吞咽下嘴里的馒头,笑了笑,“就是身上这些伤,有些疼!”
腰上,腿肚子上,全是细树枝抽的淤青,一道道的,在白净细腻皮肤上,异常的刺眼吓人。
徐nainai微颤着张开嘴,整个人都愣住了。浑浊发黄的眼珠子颤动两下,干瘪凹进的眼眶立马裹着泪,苍老枯瘦的一双手,立马捂上嘴,心疼的哽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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