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姑打量二人, 又问,“被捉入寨中的, 也是诸位朋友?”
长孙茂道, “若是位着黑衣的清秀男子,那便是的。”
女子有些狐疑, “都来祭拜弘法大师?”
柳虹澜先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圣姑。”随后说道:“大德高僧,法度苍生, 排场必然大一些。圣姑何以如此防范?”
“我以为又是什么听信传言来一心岭盗取《迦叶神功》的贼人……”那女子神色沉沉,沉默半晌, 才说道,“既是长孙公子朋友, 叫我云姑便可。若只祭拜师父, 务必快快离开。”
云姑这才解开腰上挂的布囊, 从里头取出一串钥匙,走到寨门外,垫着脚去够门上悬着孔明锁。后头一个蛇人几步上前,弯身将她驼了起来。
趁她开门的功夫,柳虹澜突然问,“方才云姑娘说‘又是来盗取《迦叶神功》的贼人’,此话何意?”
云姑头也不回,“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
‘西禅迦叶,东剑悛恶’,此两门神功,得一种便可天下无敌,说的便是禅宗的《迦叶神功》与洞庭刀宗的《悛恶剑》,没想到竟然是真有其实?”
叶玉棠第一个笑起来,“无稽之谈。”
柳虹澜瞥她一眼,接着说道,“弘法大师一早就否认过《迦叶神功》的存在。至于悛恶剑嘛……尹宝山行踪难觅,所说他身怀绝世武学,也寻不到他出来作证——这事就更好捏造了。可是为何会有人说《迦叶神功》在一心岭?”
“有人传言,弘法大师死去时,怕衣钵无人承袭,便将秘籍留在了自己的袈裟上。”云姑稍稍回头,打量她一眼,慢慢说道,“若人人都能似姑娘这般心如明镜,一心岭也不至于成了外头人说的‘吃人岭’。山中尸横遍野,当年蛇母是杀的多,更多的,却是自己找上门来送死的。你们来的路上,也看到了吧?”
说话之间,云姑已将孔明锁解开,摘了门上悬的几只红色铜铃,回头又道,“寨中有蛇母当年设下的百毒阵,威力至今都不曾消解。龙牙与麟牙通常天亮回来,你们江湖人若在此处与这二人交手,恐怕未必能敌。”
众人只道,“多谢云姑娘。”
云姑这才将门打开,领着众人走进寨中。
寨中地势比外头要低一些,沿吊脚楼围出的圆形天井,向下挖了一人高的坑,走入天井,需下数级阶梯。阶梯窄而陡,寨中又没有亮灯,黑漆漆的,稍有不慎怕是会摔个大马趴。
吊脚楼从里面看,比外面多了一楼。寨外的那一面埋在土里,在里头的这一层埋在土阶之中,只有一扇矮矮的石门嵌在石阶的洞中。不论白天黑夜,恐怕都见不着光亮。如今入了夜,寨子里竟一盏灯也没亮,月光底下,只觉得上百个门洞黑眼珠似的朝天井看过来。
叶玉棠四下打量着,不由地犯嘀咕:“这寨子,怎么鬼气森森的?”
云姑朝天井正中走去,头也不回的说说,“这地方本就不是给活人住的。”
这话说的,叶玉棠与柳虹澜都愣了一下。
柳虹澜在她身旁打了个寒噤,一把抱住长孙茂胳膊。
长孙茂:“……”
天井中间砌了只过腰高、四四方方的供台,上头端坐着一尊佛像。云姑走到佛前,低头,慢慢鞠了三次躬,这才让至一旁。
金色僧人微微低眉颔首,看起来和蔼慈悲,眼角纹路亦栩栩如生。眉梢上翘,淡淡微笑着,从某些角度看起来,又流露出几分悲悯。
佛像贴了金,外披一件金色丝线织就的不正色1;月光下宝相庄严,散溢金辉。
叶玉棠立在金身面前,呆呆问道:“师父就在此处坐化?”
云姑道,“大师在藤桥旁的碑前坐化。”
叶玉棠道,“那为何又坐在此处?”
“瑞瑛姑姑在大师死后,集了散落在一心岭上的碎身舍利,在寨中塑了泥胎。”
叶玉棠又道,“那便不是全身舍利。”
云姑道,“大师生前,早知已有一死,故再三请求瑞瑛姑姑,在他圆寂之后,将他rou身焚毁。但大师又知瑞瑛姑姑必不肯这么做,便在死之前,动用了舍身同死咒。大师圆寂后,瑞瑛姑姑走遍整座一心岭,寻回大师二十余枚指骨、趾骨舍利,按着大师生前模样,筑了一尊泥胎。长孙公子来那一年,rou身佛已有些许泥塑脱落,故连带着又寻回的些许头骨,重铸了这一尊金身。”
“舍身同死?”叶玉棠忽地问道,“与谁舍身同死?”
云姑道,“与玉龙笛。”
柳虹澜道,“既然是舍身毁物,那大师就不算毁了誓言。”
叶玉棠道,“师父一生都不曾违背誓言。”
说完这话,她跪趴在泥土地上,对着师父金身,一次次深深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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